兰微霜想了想,这里离寝殿尚有距离,他被几杯果饮弄得微醺,回去路上再吹风着凉就不好了。
“备轿回承恩殿,让郑太医过去候着。”兰微霜说完,靠回了软榻上。
他这身体经不起折腾,如今已经懊恼不该贪杯多喝果饮了,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还喜欢上“饮料”了。
九思领命,示意随行的干儿子小太监快去办。这回身为大太监的九思就不亲自去跑腿了。
兰微霜有些困倦,但不想自己真的睡着过去,毕竟现在还在水曲阁。
于是他想找点事做,看向了谢淮清。
兰微霜突然道:“谢将军惯来的礼仪是谁教导的?”
朝臣们一听这话,心道糟糕,陛下这是身体不舒服所以不想忍了,打算寻谢淮清磨虎头铡了吗!
谢淮清倒是不紧张,回道:“陛下见笑,臣自幼不擅礼仪,北境数年更是松散。”
兰微霜无所谓道:“朕倒是觉得谢将军不拘泥,挺好。九思,把礼部尚书叫过来。”
礼部尚书轻微冒汗,近前下跪叩首:“臣参见陛下。”
兰微霜缓缓道:“朕要改祖制,废跪礼,往后面圣行礼,只需俯首作揖,礼部草拟章程,推行下去。”
动不动就被人跪,兰微霜寻思着他的确是没这个承受能力,正好借这个时机改一改礼仪。俯首作揖,足够彰显皇帝这地位特殊了。
然而莫说是礼部尚书和其他人,这回谢淮清都不禁一怔。
水曲阁外的朝臣们紧跟着都跪下了、大气都不敢喘,还在点茶的谢缘君也侧过身、维持着跪坐的姿势停下了手上动作,包括大太监九思在内的宫人们也忙不迭跪下不敢吭声,只有谢淮清还是站在软榻边没动弹,不过也同样没有出声。
水曲阁内外一时极为静谧。
兰微霜仍然不怎么严肃地靠在软榻上,眼帘都半阖、似乎没什么精神,也没有意识到刚才吩咐了个什么规章似的。
礼部尚书震惊过后,连忙又是一叩首,然后连声劝道:“陛下……陛下不可啊!”
也是近日兰微霜不管事,朝臣们能“说话”了自然胆子也大了些,加上废跪礼这显然不是皇帝为了彰显权利想做的事,所以礼部尚书才敢出声劝阻,不然碍于暴君威严,礼部尚书不会这么不要命。
“陛下,大夏自开朝便是跪礼,这是祖宗礼法,更是天子威仪,不可轻易言废啊!陛下……”
若不是不便直言,礼部尚书都想说一句“陛下为了和谢将军置气罢了,至于如此吗,还是陛下您就是在说反话,想要警告谢将军守礼?”
兰微霜神情仍旧温和,说的话却很有暴君风范:“朕的大夏,朕还做不了主了?要不这皇位你来坐,你来把祖宗礼法天子威仪延续下去?”
礼部尚书浑身一颤,连忙叩首埋头,这回都不敢直起上半身了:“陛下……陛下,微臣惶恐!”
“那就回去干活,忙起来就没时间惶恐了,下去吧。”兰微霜一派不讲道理的模样。
但很管用,礼部尚书不敢吭声了。
礼部尚书只是想垂泪——礼乐崩坏!礼乐崩坏啊!
不过这四个字,礼部尚书是不敢说出口的。
他颤颤巍巍退出了水曲阁。
外面的朝臣们却都还没起身,兰微霜偏了下头:“九思,去问问朕的重臣们,是没听清朕说了废跪礼的话,还是有意跟朕对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