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芽蹲下身,勉强扶着铁椅子,把行李系在椅凳上。又是一个大的横摇,地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旅客散落的行李。
现在也不管破不破四旧了,不少人念道着“阿弥陀佛”“观音菩萨保佑”。
原本定下七点抵达暗礁岛,硬生生地在海上多**了十个小时。
花芽的运气很好,应该说整船人的运气都不算差。他们披头散发、屁滚尿流地从船只上下来。
前后也就半个小时的功夫,天的尽头,天海相连的地方不断响起轰雷和闪电,似乎有只看不见的手掀起滔天巨浪,接着一阵又一阵的狂风吹的人站都站不住。
给花芽橘子的那位妇女拽着男娃娃,焦急地往岛里跑去,生怕晚上一步,被狂风巨浪席卷入海。
花芽看着船上还在挑货往外跑的人,一时愣在哪里不知所措。陌生的地方发生她无从应对的状况,这是她长时间旅途过程中,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孤独与无助。仿佛她又成为年幼的小豆芽,无依无靠地站在天地间,没有任何的归属感。
麻木地跟着人群往岛内走去,豆大的雨点砸的脸生疼。遍身都被寒意包围,不知不觉行动变得越来越慢。
有岛上的工作人员带路,他们抄小路去往招待所。途径一个牛棚,牛棚下面有两位老人家煮了热水给路过的人喝。不知为何,没有人愿意接受他们的好意,两位老人家不顾身上被雨水打湿,热切地看着他们,希望能尽一点绵薄之力。
花芽想在那边歇歇脚,被不认识的人拽了一把说:“那是黑五类,千万别跟他们扯上关系,一辈子摘不掉帽子!”
花芽没理说话的人,走上前接过热水,颤抖的手抱着掉瓷的碗,发自肺腑地说:“谢谢。”
花芽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热水,打湿的头发贴在脖颈上。两位老夫妻拉着花芽进到牛棚里躲雨。大娘拿出毛巾给花芽擦了擦头发。她胆怯地说:“姑娘,别嫌弃,这是大娘擦脸的帕子,大娘洗过,很干净。”
“谢谢,我需要这个。”花芽接过帕子擦完发梢,往水盆里搓干净才递给大娘:“下次我来给你带新的。”
“大娘不要你的东西,好闺女啊,真是好闺女。”大娘的一只眼睛很浑浊,似乎只能靠另外一只眼睛勉强分辨东西。
他们住在牛棚里,牛棚被他们整理的干干净净,虽然简陋却温馨。可以看到瘸腿的桌子上还放着过期不知多久的旧报纸。应该是在天气好的时候捡来看的。
可惜不能逗留太久,花芽从兜里掏出五元钱想要给他们,两位老人家连连摆手。后面遇到有人过路,好奇地看着花芽在牛棚里。
两位老人家之后全程没再说话,后来花芽才明白,这也是对她的一种保护。免得说她跟黑五类“交流”。
雨越来越大,牛棚里四处漏雨。
花芽临走前说什么也要把多余的那块防水布送给他们,引得两位老人家直抹眼泪,也不知多久没有感受到善意。
暗礁岛的招待所是一排平房,房与房之间连接处是个拱门,相互间是畅通的。
里面既当仓库也给人暂时歇脚。碰到灾害天气,上百号人分散在平房各处。
不知这样的天气会维持多久,花芽幸运的遇到给橘子的妇女,交谈过程中知道她叫王梨花。
外头不断有狂风敲打着窗户,饥寒交迫的人们四处想要购买食物,仅有的食物被一抢而光。
本来只以为会逗留一晚,没想到一连三日,船只无法启航。狂风骤雨以雷霆之势,显示它对海洋的统治力。
花芽把最后一块煎饼给了男娃娃,王梨花抱着抽泣的儿子已经说不出话。岛上物资匮乏,平房内更是如此,平时这种天气也就维持一天一夜,没想到这次居然这么久。平房里的人在昨天分配完仅有的水和食物,现在不停地安慰着崩溃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