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煜从来没有感觉这么累,哪怕之前在凌空面临着俱乐部降级、无处可去的时候,他也没有像现在这么累过。
那种身体上的疲倦和心理上的无力感一起涌了上来,他红着眼睛,盯着这个和自己有着最亲密的血缘关系的男人,像一只被逼到走投无路的狮子,炸开全身的毛,摆出攻击的姿势,竭尽所能地维持自己的尊严。
哪怕自己已经走到穷途末路,身后就是高达万丈的悬崖。
“就非得是现在吗?我已经答应你了,我会乖乖回来的,你就不能再多给我两个月的时间?”
杨煜似乎真的已经到了极限了,这句话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听上去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相比之下,杨映堂显得淡定多了,或许是手握软肋的原因,他看上去不紧不慢的,微笑着,很有风度地回了杨煜两个字:
“不能。”
他一敲桌面,“我说是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现在我是甲方,你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懂了吗?”
杨煜死死瞪视着他,那眼神恨不得将他拆骨入腹。
“还需要我给你一段时间再考虑一下吗?”杨映堂打开手机看了眼,半边眉梢微微一挑,露出一个彬彬有礼的遗憾的表情,“哦,很可惜,你好像只有不到一周的考虑时间了。”
杨煜仍然紧抿着唇,不肯说一个字。
这么多年,杨映堂也早已摸清自己这个儿子的脾气,轴起来一时半会儿没人能劝得动,干脆大手一挥,吩咐道:“董秘书,送客。”
董秘书应了声是,便从屏风后走出,朝杨煜做了个请的手势:“杨少,请吧。”
杨煜一巴掌拍掉他的手。
“等一下。”他蓦地出声,眼睛仍看着杨映堂站的位置。
杨映堂也回望着他,用眼神示意他还有什么事情要说。
杨煜默然半晌,从他的表情来看,似乎经过了很久挣扎,才终于下定决心般,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我考虑好了。”
“我答应你,我可以留在公司里,你把温思惟放了,就现在。”
杨煜用食指朝地面点了两下,不容置喙道:“我要亲眼看着你把温思惟带来,把他放走。”
杨映堂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你以为我会对他下手?还是怕我会骗你?我在你那里就是这么没有信用的人。”
最后一句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杨煜淡淡地掀起眼皮看他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能看到冷漠和疏离。
“不是您教我的么?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要保持疑心,不要轻信他人。”
他唇边笑意讽刺,“我这都是跟您学的好东西啊。”
杨映堂交给他那句话的本意是希望他能在生意场上擦亮眼睛,免得被人骗得血本无归,连哭都找不到地方哭去。
当时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的回旋镖会落在自己身上。
杨映堂打量着面前站着的这个年轻人,他的至亲骨肉。
明明两人身上流着相同的血脉,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才对,他却总觉得他和这个儿子之间的距离隔了千万公里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