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再看她了。
再看,他只怕他自己会舍不得。
“自六月殿下与臣成婚以来,就一直郁郁寡欢、悒悒不乐,臣自知才疏德薄,家世卑微,门衰祚薄,恐不足与殿下相配。若殿下因于臣的这桩婚姻而黯然伤神,那就是臣的罪过了。”
他静静地说:“不若,和离吧。”
“咣当”一声,是什么尖锐的东西掉地了。
华滟猛然扶桌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因为动作太急,她脚上又有伤,故而很是摇晃了一阵,温齐连忙上手去扶。她把他的手重重推开,恨恨道:“原来我在你心里,竟是这般模样吗?”她说着话,面色苍白如纸,神情戚哀。
温齐心痛不已,却只得委婉苦笑道:“这般婚姻,又有什么意思呢?我爱你肆意的模样,不愿看到你在这桩婚事里被迫的愁郁样子……”
“你、你怎么……”他惊慌。
对面华滟听着听着,脸上流下两行清泪。
她闭了闭目,声音里犹带了哭意,怔怔道:“原来,你今日,是为了特意同我说这些,甚至、甚至还带我来这里……”
“你又怎知我是因你而悒闷呢!”
温齐无言。
只他默默看着华滟流泪,胸口处如被剜心剐肉一般疼,却仍要忍受这般痛楚,强硬地、残忍地说出他早就预设好的语句来,然后——静静等着她对他的审判。
“某,出身微贱,见殿下终日僝僽,实是不忍。况,你我夫妻半年,至今也不过一道用过五餐饭,共居过三四日。我绊于西山营事,殿下困于深宫,均不得自由。如此婚姻,不若一拍两散,自不相干……”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华滟听了这样无礼的话,竟不似他设想中的勃然大怒,而是用她美丽而哀伤的眼睛,一直一直地,静静地凝望着他。
“这是你的想法吗?在你生辰这日,说这些?”
她似乎是极轻地笑了一声,又似乎是风吹树楚的声响,总之窸窣清浅得如石子投入江海,只有一点点涟漪。
正当他怀疑是否自己听错的时候,就看到她低下头去,俯身从脚边捡起了她之前藏在身上的匕首,然后握着刀刃,在她手心的一块石头上刻着什么。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她低着头,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他说话。刻完最后一刀,她将那枚凝如鸡血的冻石举在眼前,对着太阳转了转,而后轻轻吹去上面细碎的尘屑,把匕首平平握着,举到他的眼下。
“那你要不要听听我的故事?”
温齐见她举止有异,生怕她受了什么大刺激,自然不敢违逆她的意思,当即上前取下那把曾抵在他脖颈边两次的匕首,再扶她坐正了。
“你可知,这些时日来,我频频入宫,是为了什么吗?”
“不是为陛下侍疾吗?”温齐迟疑。
“是,也不是。”她先是点了点头,又缓缓摇头。
华滟凄然一笑,忽然另起了话头,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随着带着这个吗?”手指了指被他拿在手里的那闪着寒光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