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戈还没搞清楚王鹤玲为什么一大早哭了一回又为什么忽然改主意跟她同路了呢,眼下全然是懵的,更别提处理“男朋友初次见家长”这档子事了。
蒋寒衣见她犹豫,定了定神,打算遮掩过去,于是主动上前道:“阿姨好,我是弋戈的高中同学,刚好也要回杭州,就一起了,也好换着开车。“
可弋戈听他这么说,心里却觉得抱歉——为什么要让蒋寒衣替自己遮掩?他俩又不是见不得人。
于是没等王鹤玲点头,她插了句:“您不是让我心里有数么。”说着,她眼神指了指蒋寒衣,对王鹤玲道:“这就是我的数。”
这话一出,蒋寒衣被吓得不轻,王鹤玲倒是并不意外的样子。
蒋寒衣原本还不紧张,现在被王鹤玲这么上上下下地打量,反而紧张起来,不自觉地挺胸抬头,就怕自己在丈母娘眼里显猥琐。
也不知王鹤玲是自来豁达,还是此刻并没有挑女婿的心情,她只淡淡扫了蒋寒衣两眼,笑了笑,点头对弋戈说了句“眼光不错”,便上车了。
弋戈嗯了声,看她的眼神中多了些担忧,她亲妈今天实在是有些精神恍惚的样子。
到上车后,王鹤玲像是才想起来礼数,问了蒋寒衣的名字,又说他是不是高中的时候老来找弋戈的那个男同学,最后又道了谢,说麻烦他开车。
蒋寒衣被她轻飘飘又一句跟着一句的问候吊得心里直发憷,笑得脸颊发僵,恨不得把自己户口本成绩单房产证飞行员驾驶证乃至四六级证书全掏出来任君查阅,见王鹤玲到最后还是不咸不淡的模样,也不知是该失落还是该放心,只得默默地开车。
一路上三人都无话,弋戈见王鹤玲闭目养神,不忍打扰她休息,终究还是没有主动打开话题。
临近安山,王鹤玲才醒过来,神色凝重地刷了会儿手机,像在处理什么事情。
几分钟后,她叮嘱弋戈道:“我这几天不想开手机,你找不着我别担心。我自己休息几天,之后会联系你。”
“家里的事情我全都交给律师了,你不用操心,也不用想着跟你爸打感情牌再劝他回头。这婚既然要离,肯定是要伤筋动骨,但无论如何也得一分一厘算清楚,妈不会让你吃亏。你爸或者那个弋子凡找你,能不理就不理,他们现在找你不会为别的,我之前用你的名字买过房子和铺子,他们上心着呢。”
王鹤玲一口气说完,又扬起一抹明艳大气的笑,对驾驶座的蒋寒衣道:“小蒋,你跟弋戈在杭州,两个人互相照顾。年轻人不要太紧张工作,好年华,多出去走走看看。”
蒋寒衣握着方向盘,点头道:“好的。”他回答得简单而恳切,没有对王鹤玲刚才那一番关于家事的长篇大论表现出任何情绪。
汽车停在安城服务站,王鹤玲的司机早早等在那。
弋戈看着王鹤玲下车,拎着小皮箱矮身坐进那辆taycan里。她冲弋戈微微一笑,又摆了摆手,潇洒地拉上车门,扬长而去。
“不放心?”蒋寒衣问。
“有点儿。”弋戈垂下眼,“但其实我也不能为她做什么,担心也没用。”
王鹤玲有专业的律师,有相交多年的好友,有想散心就能直接去的度假区,说句不好听的,王女士养尊处优了一辈子,也在商场沉浮了十多年,无论在找消遣哄自己开心方面,还是在找律师打官司争财产方面,大概十个弋戈加起来也不比她一个。就算弋戈在她身边一天二十四小时地陪着,其实也只会说几句不痛不痒的安慰,恐怕连句“您还有我呢”的都说不出口。
母女俩前十几年的生疏注定了她们无法成为那种能“相依为命”的母女,算来算去,弋戈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桩未来可能会撕扯得极不体面的离婚案件中,在法律和经济层面上,给王鹤玲增加一点筹码。
“算了,走吧。他们俩离婚和神仙打架差不多,轮不到我这个小兵操心。”弋戈看了眼车窗外灰蒙蒙的天色,疲惫地靠回座椅上。
回到杭州后,离过年也没剩几天了。组里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弋戈请了那么多天假,回来更是被工作追着跑。哪怕她已经打定主意年后就辞职,这几天还是没机会懈怠,常常加班到深夜。
蒋寒衣那边似乎也忙,那次事故的调查结果正式公布,他不仅没受罚,还因祸得福般更受器重,开始飞更重要的航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