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救下血衣妇人的老妪一家好人做到底,看着血衣妇人平安进了纺织局,这才唏嘘着往回走,路上经过本城的乌金院,想起要给孩子买自行车的事,一家人便又高兴起来,进入了乌金院。
没想到乌金院里正好有熟人,两厢寒暄一番,对方说起自家儿女都要成亲了。老妪一家见状奇怪,问成亲是喜事、你们当爹娘的为何愁眉苦脸?
对方唉声叹气,说儿女大了不中留,都要跟着别家的儿女跑了,但问题是,儿子喜欢上个男人、女儿喜欢上个女人,这可叫什么事啊!若是反过来,他们自然要高兴的!
老妪一家闻言乐不可支,表示这有什么的,孩子喜欢就行呗,你们看看陛下,那皇后不也是男的吗!而且陛下只有一个男皇后呢!你们难道有比陛下的江山更要紧的家业,非得有个亲孙才行?
接着,戏台上这两家人就聊起陛下和谢将军这个男皇后来,一会儿说他们是一见钟情,一会儿说他们是君臣相爱相杀,总之编排得津津有味。
客栈里的看客们也听得入迷,几乎要忘记这只是一场戏,以至于落幕锣声敲响时,众人还一时抽离不出来。
——石家戏班排这出新戏,本是有点草率随意的,觉得前面一段戏平淡无趣、最后一段戏还编排帝后,大概不太讨喜,但求自娱自乐,仗着帝后大度、又有前面一段戏的恭维铺垫、不至于降罪。
万万没想到,新戏一出,座无虚席,还传出了馥城,声名远扬。
陆琼瑰看着这出戏,想到这两个月在路上看到的、比她印象里多出了很多不同的大夏新风貌。
“阿玉,阿玉?”陆老夫人轻声唤她。
陆琼瑰回过神,起身扶陆老夫人回房。
翌日,她们继续启程,回陆家祖籍。
而就在抵达的当日,陆老夫人不知是不是因为一路舟车劳顿、如今总算放松下来以致身体状况有所懈怠,总之突然就病了起来。
陆琼瑰在她身侧侍疾,待陆老夫人痊愈、陆老太傅的棺椁重新下葬后,便该回馥城去了,毕竟她作为外嫁女、如今是陆家人,总要回去的。
然而,离别之前,这对上了年纪的母女突然相顾无言。
半晌后,
两人又不约而同开了口。
“阿玉……”
“娘……”
两人都顿了顿,接着陆老夫人率先说了下去:“我和你爹这辈子,其实攒下了不少家业,本就是打算都留给你的,在老家这儿有,在待了大半辈子的馥城也有,保你再活六十年也够用,我们家阿玉又没什么烧钱的嗜好……”
“若是原先,我和你爹都走了,你孤身一人,我们是如何都放不下心的,非得托付给照古、让他好好照顾你才行。照古这人,的确没那么十全十美,但他在一日、你在谢府一日,他就会保你生活一日,这么多年了,想来这是不怕他变心的。”
“但如今……好似女人也能单独立户了,你有产业有仆从、不怕没人照顾起居,而且你爹当了那么多年太傅,遇事总有几分薄面人情在,淮清和云闲也毕竟愿意叫你一声母亲,你并非毫无倚仗。”
“城中守卫巡逻森严,哪里有乱子立马就有人处置,馥城是天子脚下,更是不怕有人欺你孤身一人……阿玉,你若如今还有和离的念头,为娘支持你。”
陆琼瑰怔怔地看着母亲,低头轻笑:“娘,我原本也是想同您说这事,可听您说完,我倒词穷了……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不少人都活不到我这岁数,我这会儿和离,您不怕丢人呐?”
陆老夫人摸着女儿的脸,眼中含了泪:“我们阿玉都这么多皱纹了……是爹娘当年不好,阿玉,你不要把苦带到墓里去。”
陆琼瑰带了笑,哽咽道:“那……娘您等等我,我回馥城去跟谢照古分割清楚了,就回来陪您。”
陆老夫人摇头:“不用了,阿玉,这来回跑累人,你呀,也要注意养身子啦。为娘都能活到九十,你必然也能,可不许还没为娘长寿。馥城家里留了人的,你回去便是,你住在天子脚下,为娘才安心……你年少和爹娘住,成了亲便和夫君住,还没独自住过呢,也体验一回全然自己当家做主的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