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更天的时候,外头忽然吵嚷起来,似是有人高声喊着要见王爷。
戌部的侍卫尽忠职守地将对方拦在帐外,刀剑清脆的碰撞声和警告声同时响起。
“主帅营帐,闲杂人等禁入,还不快离开!”
往常偶尔也有这种状况发生,侍卫将人驱离也就没事了。
然而今日那人似乎尤其执着,即便已经有戌部的人上前驱赶,嗓音嘶哑地喊道:“我是胡业将军麾下中郎将,东大营……东大营出了紧急情况要报王爷定夺!胡将军现在分身无术,不能亲自过来,王爷——”
自从听到东大营和胡业的名头起,萧元景的眼皮就急促跳动起来,心中顿生浓重的不安感。
他即刻起身,从桌案后绕出,沉声道:“让他进来。”
萧元景已经发话,外头戌部的侍卫自然不敢多拦,顿时松开手,放任那个衣着破烂的人冲进营帐中。
方衡刚才在粮草营假意救了半天的火,全身的盔甲都被熏得灰黑,一身呛人的焦糊味,看上去十足狼狈。
他踉踉跄跄扑进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刚要假作悲怆地汇报东大营走水的事,结果仓促间一抬头,正好不偏不倚对上萧元景那张不带分毫遮掩的脸,倏尔愣住了。
“……”
他这副傻盯着萧元景看的模样实在不敬,穆乘风几乎顷刻就沉了脸色,正要出声喝止,就被萧元景抬手拦住了。
萧元景从前并没有见过此人,亦不明白他为何一副白日撞了鬼的表情,稍微蹙起眉,冷肃问:“你有何事要向本王汇报?”
直到听见这一声,方衡才如梦初醒一般,猛地从思绪中回过神。
他出了一身虚汗,嗓音微微颤抖着,重重把额头叩在地上。
“报……端王殿下,东大营一刻钟前失火,粮草损失……不计其数。”
—
粮草本就是干燥易燃之物,加之方衡为了更保险一些,特意在士兵轮岗的间隙偷偷摸进仓中,在各处泼洒了油膏,帮助燃烧。
大火蔓延开来之后,即使几大营的兵士都集合起来施救,被烧毁的粮草仍然车载斗量。
深夜之中,嘉陵关内火光和浓烟冲天,连驻扎在几里外的晋国军营也能看见,直至天蒙蒙亮方才彻底止息。
越人倒了大霉,最兴奋的自然是城外伺机而动的晋军。
从一早上开始,梁承骁就遣了一支兵马到嘉陵关扰敌。萧元景下令全体军士闭关不出,他们便在城门外叫骂,高声嘲笑南越端王是一只缩进壳里不出来的王八,要不要他们再帮忙添一把火,把龟壳一并燎熟了,叫天下人都来看他吓破胆的丑态。
昨夜嘉陵关里的硝烟不少人都看见了,总算为先前在廉山栽的跟头出了口恶气,下头的兵士前来报信的脚步都是轻快的。
雪后初霁,帅帐内没有点炭盆。梁承骁披一身墨氅,正在不紧不慢地研究幕墙上挂的舆图,纪闻在他身后站着,两人偶尔交谈几句。
想到萧元景那个伪君子如今正在关内焦头烂额,太子殿下的心情都变好了不少,讯使没有通报就进来,也没有受到责备。
“何事?”
梁承骁问。
“回殿下。”
讯使恭敬地将信件奉上,“是方大人在关内传回的密信。”
“方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