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来酒盏,颇有兴致地晃着盏,“这是杯毒酒,你们猜,酒要给谁喝?”
凝珑心里警铃大作,猛地抬起眼,把那盏酒盯得死紧。
不曾想,这时冠怀生也正把目光移到了她身上。
“猜对了。”他盯着她说。
一些不好的记忆拢上心头。
“与其装哑,不如假戏真做,做个真哑巴。”
“这杯毒酒,当我送你的饯行礼。以后滚出我的视线。”
她也曾看他跪在地上,把毒酒塞进他的喉肠,看他挣扎,再用话语羞辱他。
如今这世界仿佛完全颠倒过来。倒成了她跪在地上,他要灌她毒酒。
他怎么敢!她灌的是假毒酒,难道他要报复地灌她一盏真毒酒!
不,不,他怎么敢!
她是尊贵的贵家女,他怎么敢给她用毒!
凝珑眼里划过一丝憎恨,旋即又消失不见,那双眸子里黯淡无光。
是啊,他当然敢。她曾经纵使再尊贵,如今也只是一个落魄牢犯而已。她的那份美,在她风光时是助力剂;落魄时却会变成一把刀,把她割得遍体鳞伤。
而他,曾经纵使再低贱,好歹也是程家人。无论是在前朝还是新朝,程家人一向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他当然敢。
冠怀生端起酒盏,又是慢悠悠地走来。
那阴险架势不仅把凝珑吓得花容失色,更是把岑氏与凝玥吓得痛哭流涕。母女俩悄摸跪远,生怕自己也会被冠怀生灌毒酒。
云秀倒是大胆,伸手护在凝珑身前。她也怕,但更怕凝珑会受到伤害:“不……不要伤害姑娘。”
冠怀生给小厮使了个眼神。下一刻,那小厮就把云秀架走,把她关到了狱道那头的一间黑屋。
凝珑彻底没了指望。不过冠怀生倒是好心地给她一个机会:“你求一求我,我就不让你喝了,怎么样?”
答案可想而知。
凝珑宁愿就此壮烈死去,也不愿像条狗一样,揪着他的衣摆求饶。
凝珑索性把脸一撇,把眼一阖,大有种壮士宁死不屈的悲凉感觉。
只是她到底还是个姑娘,没经过战场厮杀,只是屈辱地流泪。
她几近崩溃,却依旧跪得板直,泪珠断了线地往下流,一直流到素白裙裳里面。
冠怀生没让她哭很久,手放在她的脖上,将那盏酒报应似的灌入她的喉肠。
那酒闻着呛鼻,喝着发苦,酒液浑浊,是她喝过最难喝的东西。进了肠胃,令人恶心想吐,却又被他摁着吐不出来。
凝珑被激得把眼眯起一条缝。泪眼朦胧中,他的身影无比恍惚,看也看不清。
她此刻发现,眼前的冠怀生又不像从前她认识的那个冠怀生。他好像有哪里变了,但这时她想不出来那变化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