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怎么热爱这座家乡城市,可能是我的童年过于辛酸,我的家庭过于贫困,我感受不到来自政府或者说是来自家乡给予的温暖。又可能是我从小就在这座小山城受尽冷嘲热讽,我是在别人的歧视和冷漠中成长的,他们对我的困难敬而远之,非旦没有安慰性的扶助,还落井下石般嘲讽我是个没有爸爸的孩子,把他们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我曾不止一次地想逃离这座小山城,永远不回来。她给我太多的痛苦,太少的欢乐。但是,我现在还是一只雏,翅膀还没有坚硬到足够让我飞离这片天空,我不得不回来。
我这样慨述自已的家乡,说不定会遭遇很多阳春同胞们的批判抨击,他们可能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谴责我是一个没有故乡归属感的人。事实上,我是矛盾的,家乡也有我留恋的一面,当然,肯定也会有我不恭维的一面。我不会像某些人那么道貌岸然,虚伪地高颂家乡是如何的好、姑娘是如何的美、小伙子是如何的壮、政府是如何的廉洁奉公。我不会,我只是凭良心根据自已的成长经历说出自已的观点,仅此而已。
和我的感受截然不同的燕子,可能是爱屋及乌,她对这片贫瘠的小山城充满了好奇和兴趣,刚离开阳春客运站,她就在我耳边吱吱喳喳吵吵嚷嚷,说这几天要我陪她去凌宵岩,崆峒岩,玉溪三洞游玩。她对阳春景点的了解远远超越了我,让我惊讶不已。很惭愧,我作为一个阳春人竟然没有去过燕子所说的那些景点,小时候的我忙碌于做家务和学习,没时间也没有多余的钱去游山玩水,对我来说,支付那些景点门票是很奢侈的罪恶行为。
一个人,如果不在乎你,不重视你,是不会关注你身边的事与物。显然,燕子曾对阳春这个小山城做了大量的了解功课。
我的家离市区还有一段较长的车程,是一个颇为偏僻的小镇,分为旧街和新街,旧街道两边耸立着建于解放初期二三层高的楼,这些楼锈迹斑斑,外墙皮已经经不起日积月累风风雨雨的蚀剥,呈现大片大片的脱落。所谓新街,亦不见得有多新,大多数是三四层高的楼,其实这也是最高的楼了。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的黄昏了,妈在厨房劳碌着饭菜。当妈妈看到我带着一个女孩回来,老实结巴的妈妈一时之间略显局促,我对妈妈说,这是我的女朋友燕子。
妈妈笑容可掬地招呼燕子坐,然后转身说去倒开水。燕子并不见外,拉着我妈的手说:“阿姨,不用客气,我们倒就可以了。你先坐下吧。”
妈妈叫我陪燕子,她则进厨房继续做饭菜。
燕子却说,阿姨,我帮你做饭吧。
结果,这餐饭是由燕子和妈妈厨房完成的。在厅里,我听到燕子和妈妈在厨房里挺谈得来,聊起了家常,偶尔还会传出了一阵阵的笑声,都说婆媳关系不融洽是家庭的通病,看到她们俩有说有笑,我打心底的欣慰。
家里的菜不丰富,但味道亲切,比外面的大鱼大肉感觉好多了。饭桌上,燕子表现出孝敬老人的一面,不断地为我妈夹菜,从妈妈的笑容上看得出,她挺喜欢燕子的。
不够一年的时间不见,妈妈又苍老了许多,岁月的蹉跎让她两鬓的银白与日俱增,看着日益苍桑的妈妈,我心如刀割隐隐作痛。这个可怜的女人,曾经颇有几分姿色,现在却找不到当年一丝的风光旖旎,剩下的是满脸的皱褶和苍桑,才三十出头就失去了老公,这么年轻却守寡至今,一直没有和其他男人成立新家庭,由此可见,她是多么的爱我的爸爸。她情愿一个人背负整个家庭的重担,又是爹又是娘的一把屎一把尿将我扶养成人,其中的辛酸,未曾经过的人又如何能体会的到呢?
那个时候,很多媒婆找上门来说要介绍男人给我妈妈,条件不乏优秀的,但基本都是已婚男人,不是有孩子就是要求我妈为他生孩子,毕竟,我是我妈和我爸的所生的,他们只接受我妈妈却无一愿意接受我。为此,妈妈最后索性拒绝再婚。
如果说,这个世界谁最伟大,我无疑会回答是我的母亲。她为了我的健康成长,宁愿放弃自已的再次婚姻,一直独自空房至今,我能体会到妈妈的孤独,无助和无奈。
这些年来,妈妈吃了太多的苦,而我却仍没有足够的能力让她安享晚年,这让我内疚惭愧。我的家,还是一间简陋的小平房,没有奢华傢俬,也没有奢华家电,那台21寸的小彩电还是多年前的古董。无数个寂寞孤独的夜晚,只有这台古董陪伴妈妈渡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漫漫长夜。直到后来,我凭自已的努力打拼,在事业上小有成就,给了25万妈妈建了一幢三层的楼,并将一台46寸的大屏幕取代了那台21寸的古董,至此,总算将愧疚感减轻了一些。当然,这是后来的事。
饭桌上,我对妈妈说,我打算娶燕子。妈妈先是很惊讶,觉得太快了点,说你才刚毕业一年,考虑清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