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依次点燃灯盏,昏黄的光线里,谢玹穿着一身白衣,犹如一抹未曾消融的雪。
他端坐如松,沉默地听贺兰铖倒苦水。
“父皇越发迷糊,将那些烂摊子朝政丢给我,我真是半点也不想管。你说他就不能立个储君么?我既不为长也不是嫡出,那些皇兄皇弟却因此事处处给我使绊子。你前些日子不在不知道,父皇说让我代理朝政时,大皇兄看我那眼神,简直要把我原地杀咯……”
谢玹满脸平静,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淡声道:“无为自化。”
贺兰铖长长吐出一口气。
“无为……谢云玠,你是不知道,如今朝中世家鼎立,哪有半分容我治理的空间。不过前些日子各州郡新选拔出一些大中正,似乎有一些可用之才。”
谢玹摩挲着茶盏:“嗯。”
“父皇近日独宠一位美人,传言说她是天命圣女。昨夜却不知为何突然暴怒,将那美人蒸——”贺兰铖有些说不下去,摁了摁额角,“罢了,得过且过吧。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血河之役后,他的父皇便像变了一个人。
贺兰铖吐够了苦水,试探着问:“你当真不愿治理朝政?”
谢玹似笑非笑:“我不是国师么?”
贺兰铖沉默下去。
国师……
国师哪有什么实权。
与其说是国师,不如说是在谢玹身上加了层禁制。
贺兰铖暗叹一声,枯坐半晌,起身辞别。
下楼时却险些同脚步匆匆的静昙撞在一处。
静昙匆忙对他赔礼。
贺兰铖免了他的礼数,想了想,有些好奇地停下脚步。
静昙道:“主上,容小娘子带着白蔻和白芷,以‘谣诼’之名捉了两个仆妇,将人揭举到了戒律堂。”
白蔻与白芷效命于谢玹,戒律堂里有不少族老之人,如此一来必然能看穿二人之间的往来。
谢玹并不在意这层缘由。
他眉尖微蹙,神色微冷:“如何谣传她?”
静昙摇头否认,语气却颇为畅快:“她们并不是谣传容小娘子,而是谣传您。”
谢玹一怔。
贺兰铖在楼梯处侧耳听了一阵,见方才还沉如死水的谢玹,神情泛起波动,啧啧称奇,笑道:“谢云玠啊谢云玠,你那位小娘子,倒是当真护你护的紧呢!你何时给人家一个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