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旁人的面失了仪态,她有些不大好意思,小心翼翼地收好信纸,背过身去,掏出帕子飞快拭净脸上的泪水。
随后她收敛心绪,清清喉咙,缓声道:“我无事,你且退下罢。”
静昙瞟向容娡手里的信纸,有些踟蹰,心下暗暗揣摩。
也不知信里写了什么,竟能使容娡哭成这般模样。
他满腹疑惑,但君主夫妻间的密信,岂是能由着他随意看的,便只好压下好奇,打消了这个念头,识趣地离开居室。
离开之际,静昙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见,容娡再次垂眸看向手中的信纸,唇角带着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
不知瞧见什么,她吸了吸鼻子,笑着笑着,再次落下眼泪。
——
春和景明,满堂春风。
粲然的日光,透过漏窗洒进明堂内,为堂中布设镀上一层明晃晃的金漆。
前几日,巍军收复了叛军分布最多的一座城池,今日前来议事的官员格外的多。
佛殿临时充作议事堂,文臣武将分列两侧,唇枪舌剑,各执己见,争执不下。
谢玹一袭霜色宽衣博带,端坐于明堂的尊位之上,身形如鹤,面容雪净,神情镇定自若,从容不迫地听着臣下的争论。
待时机成熟,他眼眸微动,适时开口,给出一个众人皆大欢喜的结果。
他的嗓音清沉而淡漠,没什么情绪,让人揣测不出他的心思,语气却是丝毫不容置疑的。
日影渐渐西移,堂中的光线变得昏暗。
议政结束。
众官员四散离开,人声淡去,佛殿内重归寂静。
来时轰轰烈烈,去时阒然无声,世间的诸多事,譬如生死大事,皆是如此。
谢玹独自坐在明堂上,垂眉敛目,神情若有所思,一时间在脑中想到许多。
默然片刻,他修长的玉指捧起一卷经书,睫羽垂覆,凤眸半开半阖,漫不经心的翻阅经文。
指腹翻过几页,忽然一阵困意涌上心头。
他大病初愈,这几日又连续宵衣旰食,有些撑不住了。
谢玹缓慢地眨了眨眼,略一思量,没有强行驱散睡意,而是放下经卷,放任自己沉入睡梦之中。
他并不是一个经常做梦的人,然而这次短短一瞬的小憩,却做了一个有些奇异的梦。
他梦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竹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