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突然了,突然到仿佛是一场恶劣的玩笑。
他健全无恙地长到十八岁,然后在短短几天内被告知他将会变成一个盲人。
一个将会什么都看不见的盲人。
路雪辞坐在那里,心中甚至来不及生出什么惊惶恐惧和绝望,只有满满的滑稽和荒唐。
足足呆怔了十几分钟后,他才终于动了一一拿出手机,把检查报告拍照,发到了布鲁克医生的邮箱。因为路潇遥的关系,他之前存了布鲁克的联系方式,出乎意料地,布鲁克直接将电话打了过来。
“我非常惋惜看到这份检测报告,路。”布鲁克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遗憾,“视网膜色素变性大都带有遗传性,从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你父亲或母亲应该是携带有隐性的致病基因,同时很不幸地遗传给了你和你弟弟。。。。路雪辞一字一句听着,先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这种病一定会导致失明吗?”
“视网膜色素变性最初的特征是视力减退、夜盲、视野缩小,发展到后期就是失明。”布鲁克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路,作为医生,我建议你即刻来我这里进行治疗,越快越好,我会竭力帮助你缓解症状。所以,只能“缓解”而已。
路雪辞无声地点点头,又问:“我还有多长时间?”
“因人而异。慢的话或许半年到一年,快的话。。。。能就在一个月之内。””
一个月之内。路雪辞默念。或许在一个月之内,他就会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盲人。
“我知道了,谢谢您。”路雪辞说,“我会尽快和您联系的。”
挂断电话,他又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从冰冷的金属椅子上站起来,拿着检查报告往外走。
医院里永远人满为患,走廊里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和满面愁容的患者来来往往,
群值得同情的群体,可路雪辞看着他们,心里却依然
他们的眼睛只是暂时受伤,终究会恢复的,不像他一一
没有任何办法,没有任何希望,只能如等待死刑一般,一点一点等待彻底失去光明那天的降临。
路雪辞慢慢地往外走。他不知是不是该佩服自己,这种时刻他
居然依然没有惶恐没有害怕
没有歇斯底里,而是极其冷静地在大脑中飞快地做出了今后的规划一一
以最坏的情况来做打算,他必须在一个月内把所有事情处理妥帖。遥遥看起来大大咧咧,内心其实格外敏感,这件事不能现在告诉他,要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说;另外,他的眼睛就算最后会失明,他也不能现在就放弃。布鲁克那里有针对基因病变治疗的方法,只是费用昂贵,路东霖不可舍得拿巨款同时给
他们兄弟二人治疗。好在他妈妈去世时立下遗嘱,将带来的嫁妆全部留给他和遥遥,如果说服不了路东霖,他就只能先把这笔钱取出来用上。还有,他必须利用这一个月提前适应盲人的生活,不能等什么都看不见后成为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废。。。。还有,还有一
还有谢予。
这个刻意被他规避的姓名陡一出现,方才还极速运转的大脑瞬间就变得一片空白了。
路雪辞走出了医院大楼。外面阳光刺眼,是他从前最讨厌的会晒红皮肤的艳阳天。可这次他没有躲闪,而是仰起头睁开眼盯着那阳光,任凭眼珠变得酸涩发胀,刺出的泪水一点点从眼角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