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唯诚在分配给他的土房里站着,看羊汤凝固出羊油,看同伴王喜春替他打来的好饭好菜冷了个透。
他走到铁丝脸盆架边,捧冷水,洗了把脸。
没有解开束喉的扣子,没用毛巾,水珠顺着他白皙诗性的面目往下淌,领子被打湿了。
脸盆里晃荡的水像是融化的温润面具,伪装洗去,渐渐暴露出邪性的笑容。
“我们才是天造的一对。”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你不是奔着做芸芸众生一份子来的。陈顺也是男人,男人有的恶习他不可能没有。男人没一个不下贱。”
“杜仲明也一样,你不是知道吗!”
“阿蘅阿姐。”
他自言自语,呼吸渐粗。
开始第五次回想自己今天在台上说过的每一句话,想来想去只有一个马脚,是那句——我也是浙江绍兴人。
“也”就是他的马脚。
语境中明显透露出,现场已经先有了一个绍兴人,所以他“也”是浙江绍兴人。否则他的“也”就是个病句。
杜蘅那么聪明,她不可能听不出来。
他装,却希望杜蘅撕破他的伪装。
哪怕用和华红霞一样,带刺的目光看他一眼也好。
可她没有。
她清静安闲地坐在椅子上,不认他。
她嗤笑了一声。
她是故意的。
她太聪明了,不是一般人。
她的笑根本什么意义都没有,她知道他会主动去揣摩,又为揣摩不出答案而焦灼,一定是这样的,她在惩戒他吗?
压抑使周正面孔有些扭曲。
梁唯诚突然涨红了脸,猛烈地扯开衣领,两颗扣子嗙的飞弹出去。
他也跌坐在脸盆架边,文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