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哭一哭就能免了这桩婚事,她不见得比戏折子里的孟姜女逊色几分。
说起来,撄宁和这位晋王殿下,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是去年夏末国公府办的雅集,撄宁自问没什么才学,耐不住好友软磨硬泡,只得去宴席上当个陪衬。
国公府遍邀京城权贵,连太子都慷慨赴宴,一众皇子自然也不例外。
席面上女眷们玩着曲觞流水、斗花作诗,撄宁觉得无聊憋闷,又怕抽到自己,寻了个由头出来散心。
国公府太大,她七拐八拐的走到片无人的竹楚,遥遥瞧见了红木做的雷公柱,正预备去角亭中坐一会,走进了却听见亭中传来的谈话声。
“谏之,你此番北上少说得两三月。”
被唤作谏之的男子声音冷淡,又带一点少年人的清隽,似玉石相击:“皇命难违,既要我去,那便去。”
那先说话的人怎么听怎么像开席时念祝词的定国公,“切记行事小心,冀州势力盘根错节,赵翀盘踞十数年,京中派人查了几次,钦差不过是去走个过场。”
“沉疴痼疾药石难医,要治,必得刮骨疗毒自断其臂。”
“切莫意气行事,这浑水你淌不得……”
“谁!”
撄宁不小心听见朝中辛秘,眼下也不敢做声,正屏住呼吸往后退。所幸她脚步轻,耳畔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冷不防迎面飞来一个盏盖,划破寂静直冲她面门而来,撄宁只来得及拿手挡,小指指骨被砸的发白,火燎一般的疼。若不是勉强能蜷动,她简直怀疑自个手指被砸折了。
“谁?出来。”
撄宁颤巍巍的收回手,上前两步没有抬头,强自镇定道:“太傅府姜氏女,和婢女闲玩赏景,见此处竹楚别致便独身上前观赏。”
她心乱如麻,面上却一派平静,亲近之人若见她这样,便知道她被吓傻了,但这张冷脸十有八九能唬住生人。
撄宁脑筋转的飞快,没有求饶,只老老实实自报了家门,再透露出有婢女在外等待的讯息。
上首的角亭没人应话,只有愈来愈近的脚步声,撄宁视线里定国公的一截长袍。
定国公和她父亲同一年入朝为官,二人有些私交,算不得多好但大抵有些分量,“雅集在前院,你便是出来透气如何能到后院?”
撄宁抿了抿唇,犹豫自己实话实说是走迷了路对方会不会信,可这话要说出来,先头那个自己婢女在外等着的说法便不攻自破。
“皇叔,放她走罢。”
撄宁应声抬头,看向亭中之人的目光犹如看观世音菩萨普度人间,她先前去南普陀寺上香都没这么虔诚。
男子一袭绛色衣袍,头戴白玉冕冠,长发梳作马尾并未束起,有种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清贵骄矜。皮相说是迤逦也不为过,偏又生了副周正沉毅的黄金骨,像柄开了刃的剑。
“她不敢乱说,”他淡淡投来一瞥,那双眼极亮,却似似寒冬腊月,两人视线相接:“不然干脆剜了她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