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顾泠秋竟然为了救他而劫持了舒小姐,邱小金细长的眼睛里闪出不可置信,惊喜,同时还有担忧。昨晚他向顾泠秋表白了自己的心意,顾泠秋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反驳他,这于他已足矣。他一直是个容易满足的人。
他看向王景,见王景只是背着手站在舒瑾城身后,似乎确实把决策权全权交给了舒瑾城。
邱小金动了动唇,却没有说出话来。青帮最重规矩,他却背叛了寒爷,他没脸说。
顾泠秋其实也很想听听邱小金究竟在想什么,可半晌过后,对方都不发一言,她不禁讥讽一笑:“三棒子打不出个屁来,昨晚还说如果能出去想养我,你拿什么养!”
邱小金听到顾泠秋这么说,高大的身体似乎佝偻了一些,他终于下定了决心,道:“是我爱慕顾小姐不成,就想开枪打伤义父,带她远走高飞,谁成想反而伤了顾小姐。”
顾泠秋听了这话,冷笑起来:“邱小金,我才不需要你帮我撇清。我顾泠秋一生不屑撒谎,敢作敢当,现在把实情告诉你,随便你怎么处置。我自组剧社在北平唱出了名头,便到沪上开唱,是邱寒月用势力强逼我同他相好,我担着剧团几十口人的饭碗,只能和他周旋。没想到他竟然强奸了我,还派邱小金在外面看守。”
“泠秋。”邱小金听了这话,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顾泠秋却不管,径自说道:“那天起我就存下了报复的心思,刻意勾引邱小金,没想到他愣头青也是容易上钩,我不过在酒中加了点料,他就没把持住自己。从那天起,他就对我不一样了。男人啊,虽然说义字当头,但谁想做绿头龟?最后还不是为了我枪击他义父?可惜是个傻的,竟然在都督府外动手,被抓起来也不冤!”
“如果真的像你所说一样,你只把邱小金当一个工具,你为什么要推开邱寒月,为什么又要劫持我来保障他?这似乎说不太通吧。”舒瑾城看着邱小金痛苦的表情,面上带笑地问。
顾泠秋也一愣,是啊,她为什么要推开邱小金,难道不是下意识知道,他如果在都督府的范围内-射-杀了邱寒月,自己也绝对性命不保?
她又为什么愿意赌上一切,和邱小金一起上一趟不知去路的火车呢?
她把刀架在舒瑾城脖子上的时候,难道不是有一刻决心放下自己的舞台和所有的一切,这些怎么能说和邱小金没有关系呢?
她太看得清自己的心了,所以这一刻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那边的邱小金本来满脸的痛苦,这时候却似乎也舒展开了,眼睛里重新闪出带着希望的、不可置信的光。
就在这个档口,顾泠秋身子忽然颤抖起来,面色也转为青白,似乎冷得不行。她是个倔强的人,但这痛苦似乎让她难以承受,只能闭上眼睛,将身体缩成一团,用后脑勺轻轻撞击墙壁。
见舒瑾城和王景的表情,邱小金一下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再也不沉默寡言,而是大声道:“泠秋烟瘾犯了!”
舒瑾城知道伶人多半是苦出身,成名后来钱快控制不住自己,非常容易染上赌博和烟瘾,没想到顾泠秋也未能免俗。长此以往,不说对身体的损害有多大,就是对嗓子也有不可逆转的伤害。
顾泠秋手上抱住膝盖,紧咬牙关,任由冷汗从她饱满的额头流下。
她是在敷衍邱寒月的时候不得不吸大烟的,她以为满足邱寒月的某些需求就能够实现最终的自保,没想到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混成了今天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
“我想到怎么处置他们了。”舒瑾城看着顾泠秋忍耐的模样,却没有施以援手,而是对旁边的王景说。
“你想怎么样?”王景漠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只有目光转向舒瑾城时才带上了温度。
“两个人都先关在这里,关到她烟瘾治好了才准出去,这也是他们两个伤人该当有的惩罚。至于你的剧团班子,估计是得散了,但凭你的能力,在北平再组一个班子并不难,邱小金可以做你的经理人,或者保镖,随你们的便。只要你们不去沪上在邱寒月眼皮底下刺激他,他也不敢再把你们怎么样。”舒瑾城对顾泠秋道。
“真的?”顾泠秋在冷汗中抬起了头,这哪里是惩罚她,明明是给了她一个新生。
“骗你有什么好处?”舒瑾城道,她转头看王景,王景点头,同意她所说的方案。
“那我们走吧,让他们自己待在这里清静清静。”舒瑾城对王景道。
两人竟真的没有多做停留,走出了这间阴凉的地牢。
等走出了那生锈的大铁门,舒瑾城才对王景道:“顾泠秋身上带着伤,还是给她些伤药,两个人长期关在里面,虽然不需要太好的条件,但基本的被褥床垫还是该有的。”
王景说:“我知道,一切由我来安排,你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