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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姨母郑氏,是御史张大人的一房妾。
一个色衰爱弛、并不受待见的老妾。
京都官宦之家,总会有那么一些投奔来的穷亲泼故,大户人家为了彰显体面,大都愿意给予庇护。
如御史府西后巷的一处跨院,专门用来安置各房夫人和姨娘们的远亲。
我亦在其中。本来以我姨母的老妾身份,我该和张家其他打秋风的穷亲戚们一起搬住在郊外庄子上的。但我姨母讨了主母夫人朱氏的好,把我一顿夸,朱氏听闻我读过私塾,年龄又相当,于是同意留我在府中,给四小姐张宓做个女伴读。
这本是姨母求来的,她感激涕零地谢了朱氏,私底下却又心中不平,对我道:「什么女伴读?也就说得好听,还不是让你去四姑娘身边听她使唤?里子面子可都让她们占了。你是投奔我来了,有良籍的,又不是卖到了他们御史府。」
她说得对,御史府的四小姐张宓,与我同岁,自我到了她身边,便成了她可以随意使唤的下人。
寄人篱下总归是这样的,如我姨母,抱怨完了,第二天还不是打起精神,满面堆笑着去给朱氏请安,捶腿捶背,费了心地哄她好。
一个不曾生养也没有恩宠的妾,京都之中不知有多少她这样身份的人,后半生的指望全都在主母夫人手中。
主母夫人若是高兴,会逗笑着和善以对,若不高兴,随手一个茶盏扔在脑袋上,砸出了血也是有的。
常言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养儿缘屋栋。
十三岁之前,我是青石镇米铺掌柜家的闺女。如今四年已过,也不过成了京都御史府寄人篱下的小春姑娘。
四小姐张宓就不一样了,她生来就是官家女眷、世家小姐。
其父为从三品御史大夫,其叔为内廷侍从官,其告老归乡的祖父还曾是先帝时期的内阁辅臣,可谓是世代文臣之家。
张宓便如同形形色色的世家之女,身份尊贵,秀外慧中,骨子里充满傲气。
这傲气不仅来源于她的贵女身份,也来源于刻在骨子里的尊卑。
她如她的母亲朱氏一般,可以待我很和善,也可以翻脸不认,以主子的口吻斥责我坏了她的规矩。
说起来真是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