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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云淮似乎心情不好。
大公子被人扶上马车,先行回府,他仅带了一随从,反倒打算从街上步行回家。
我与那名叫福生的随从,跟在他身后,一路沉默不语。
已至亥时,街上的人逐渐少了许多,但因节日的缘故,仍显得很热闹,处处张灯结彩,灿若星河。
我只顾低头走着,不知何时张云淮已经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我一眼。
二公子眉眼昳丽,穿了一身织金锦绣袍,青凤裘的披风,身姿高颀,眸光轻轻瞥来,整个人出尘俊美,贵不可言。
我跟上了他的脚步,继续低头在他身边同行。
他终于开口,却不是问我为何会出现在明月楼,而是清冷道:「蒋世子此人,并非善类。」
我轻点了下头。
他又道:「我原以为,你与她们不同。」
言语之间,不含半分情绪,亦听不出深意。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自幼被众星捧月,少年得志,莫说是御史府,便是在京都之中,也是极耀眼的郎君。
我初到御史府时,曾和二房杜姨娘的娘家侄女杜絮柳同住在西跨院。
杜姨娘与我姨母郑氏不同,她极其聪明,又貌美风韵,生了一双勾魂的凤眼,最得二老爷的喜欢。
她还在二夫人的眼皮子底下为二老爷生了个儿子,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一向脾气不好的二夫人,竟一直容忍了她。
杜姨娘无疑是聪明的,正因这份聪明,她的侄女杜絮柳与我不同,同是府中妾室投奔而来的娘家人,二房的杜姑娘比我高贵多了。
她生了副鹅蛋脸,身段窈窕,不用做什么女伴读,只需聘聘袅袅地站在杜姨娘身边,人人称她一声「杜姑娘」。
不像我,御史府的人想起来便叫我一声小春姑娘,更多时候是直接叫我小春,亦或者孙云春。
我姨母因为此事时常生闷气,有时候还掉泪。
她道:「你若是早些时候来投奔我,在我还年轻些时,大老爷待我也是不错的……」
我看着她默默抹泪,安慰了一番,其实心里好笑极了。
我这傻姨母,还以为我不似杜絮柳那般被人尊重,是因为二房杜姨娘受宠的缘故。
似乎大家都这么认为。
连杜絮柳也这么认为。
至少每次见到二公子张云淮,我如丫鬟一般低眉唤他「二公子」时,杜絮柳总是柔柔地看着他,唤的是「二表哥」。
她与我真的不同吗?
被雪覆盖的荒野银装素裹,其实每一条道路在大雪融化后都是泥泞的。
我们生在土地之上,自降临便扎根在泥里,注定成不了飞檐上亮晶晶的瓦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