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倒是符合彻儿的忧思。
父皇——刘启摆手,没让太子说下去,只是再道:何不来一曲《二子乘舟》二子乘舟,泛泛其景。
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二子乘舟,泛泛其逝。
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此曲太苦。
刘彻眉心一蹙:当年卫宣公送行二子只能久立河岸,骋目远望,他顿了顿:离别之苦涩,不宜今日。
父皇倒觉得合适。
刘启直言少年近日规避的问题:如今是儿子在送别他的阿翁,不也是朕在离开自己的孩子吗太子抿嘴,咬上了下唇。
父皇今日身体已有好转,必能痊愈,儿臣演奏此曲实在不妥。
刘启闻言只是长叹一气:朕让你在冠礼上眉头舒展不是叫你故作坚强。
儿臣没有。
你没有吗,刘启佯装怒气:你是朕养大的孩子,如何能骗得了朕呢以往三天两头便想去上林苑射猎的皮娃竟有数月未曾提过出行,起初还会服软不满的太子竟然成了一个只会笑的人偶——他说得急,又咳了两声。
此时再看少年终于泛红的眼角,他才舒缓了情绪:朕在这里,又不需要你掩饰什么。
有些东西,越憋在心里越苦。
刘启说完又接道:就弹奏这个吧。
手指翻动,平淡悲苦的前奏撞上槐树落雪的枝干,与凄凉的时节共舞。
刘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不自主地说了一句:怎么才长这么大……话中难以排解的怅惘让刘彻的手指一顿,音符戛然而止。
儿臣已经比同龄人高了许多。
其实他知道刘启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下意识向父皇展示自己已经长大,即使才开始抽条的少年只到父亲的胸口。
曲断在了中间,于是他重新开始弹起。
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只希望我的孩子平平安安,没有灾祸。
刘彻沉浸在愁苦悲曲的情绪终于在父皇亲口说出这句话时完成了崩溃,掩盖了几日的泪珠顺着脸庞砸进琴弦的空隙,落上微颤的手指,他低下了头,抬手去擦。
但父亲的指腹比他更快。
不用擦,就这样流吧。
帝王将少年的头轻按在肩头,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