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不过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赞誉,霍尘却眼见着顾长思神色稍霁,然后换上了一双极其……惊异的眼神。
这次换到霍尘问了:“……你怎么了?”
“没事。”顾长思唇角含着一抹捉摸不透的笑容,“有时候觉得你挺有意思的,真的,挺有意思的。”
霍尘觉得顾长思在骂他,偏生还没有证据。
“既然如此,想必霍捕快心里很是有数了,”顾长思把玉佩推回去,“那么今晚,我就听霍捕快安排了。”
夜色渐浓,如意楼的灯笼愈发艳丽,而后院属于洒扫起居、做饭挑水的地方就被反衬得尤为冷清,上了年纪的阿婆好不容易才从那烧了一晚上火的灶台前起身,到院子里伸伸腰。
如意楼天天如此,茶水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流,她一个人看十个灶上的水壶,水开了的热气熏得人眼眶发疼,她撩开帘子,月色清幽,笼得地上一派朦胧。
她布满褶皱皮肤的手忽然攥住了门帘——天黑后因为繁忙而无人踏足的后院,忽然出现了几道鬼魅一样的影子,其中一个人生得尤为高大,正指挥着其他人,慌里慌张地不知道在撅着什么东西。
他们没用北境人挖地时常用的铁锹,而是一人手上绑了一根细长的铁条,撅起土来悄无声息又风驰电掣,转瞬就垒起了一个小土包。
这时,那个高大的男子往后挪了半步,阿婆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将恐惧的尖叫声死死按回喉咙里。
她看见了那男子颈侧的兽头刺青。
那是狼族人的特征。
曾经是北境人心底挥之不去的噩梦。
雅间里,霍尘点了几道清淡的菜,本来还想让人去温一壶酒,被顾长思以“任务在身”制止了。
顾长思挑拣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外面丝竹管弦吵得他有些头疼,于是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茶水,暗暗地观察起坐在对面神色自如的霍尘。
霍尘这个人,从他见到以来就没怎么按照常理出过牌,风流有之,潇洒有之,谨慎小心亦有之,而且他仿佛格外在意自己的反应,若是自己蹙了蹙眉头,他当即能拉起十万警戒,像要把惹自己不快的事情悉数斩于刀下。
他本以为是因为霍尘与那北境十二城的百姓一样,把自己看作镇守在北境的一尊门神,大众眼中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他心知肚明,所以霍尘才会又有几分敬仰又有几分顾虑地绕在自己身边。
但今晚,他发现这个人好像对他又并不是那么了解……
最简单不过的事是,放眼天下,没人会讲他是“第一位异姓王”,有关于他的身世的消息铺天盖地,真真假假混在一起,但都带了些真相的影子,结果霍尘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纵然不知道,就凭这人跟在自己身边这个热络劲儿,他也从来没打听过?这不合常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