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越发嗜睡,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这已经是大限将至的警示了。
克制地抚摸着她干枯泛黄的长发,炎赤眼底泛起水光。
他记得很清楚,在一个月色透亮的夜晚,一杯就倒的姑娘,醉眼朦胧地倒在桌上。
她的眼睛,亮亮的,傻笑着抬头看着天上明月。
“大漠的月光也这样明亮吗?大大的,圆圆的,像一个玉盘,会闪闪发光!”
她乐呵呵的,全然不同于清醒时的端庄安静。
“可惜,我没见过,也去不了了,可是,”
淓玡软绵绵地支起上半身,摸着胸口,皱着眉。
“这里好奇怪啊,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感觉,是谁,是谁说,大漠黄沙的月,江南烟雨的花,谁?”
“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给我说这些的是谁啊?”
她醉醺醺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很是痛苦。
炎赤无法忘记那晚,淓玡昂着头,很认真很认真地问他:
“炎赤,你有去过大漠吗?江南呢?好不好看啊?漂不漂亮啊?”
在他摇头过后,她眼里的光一下子就灭了。
月色一瞬间变得凄凉,她落寞地望着黑漆漆的远方。
竹叶沙沙,夜风吹来凉意。
炎赤听见她满是遗憾地说:
“同是天涯沦落人,可惜啊,我再也没有机会去了,我们终究是不一样的。”
淓玡的身子早已经慢慢腐朽,不足以支撑她去看大漠的月和江南的花了。
可是,炎赤可以,他有健朗的身子,可以随心所欲选择出行。
“炎赤,倘若有一日,你下了山,看到不一样的花,可不可以做成干花,来年祭拜我的时候,放在我的坟头。
我想看许多许多的花,不一样的花,各地的花。”
她流着泪,恳求炎赤。
原来她早已经察觉到自己的身子一日日衰弱下去。
这一幕,炎赤想,他永远也不会忘。
这一夜的淓玡,是如此得破碎,她的这一个小小的愿望,于旁人来说,何其简单,却于她而言,如此地残忍。
她只是想要亲眼看一看不一样的外面。
从那天起,炎赤每日都会外出,回来的时候,手里总会捧着一大束鲜花。
每日一束,从不间断,从不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