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下来,几l乎所有人都知道陆国舅指的就是罗纨之。
那个被谢三郎当众拒绝纳为妾,又“无奈”收为婢的罗家女。
罗纨之胸腔里烧着一把火,但又不能显露半分,唯有那紧绷的唇线泄露她心底的悲愤。
这些权贵路过都要踩她一脚,就因为她无权无势,因为她弱小无助。
皇帝是越发好奇,屁股都快坐不住龙椅,脑袋抻得老长,“真有那么好听?”
谢昀的父亲谢璋极擅音律,素有才名,能得他夸奖的必然是极好的,皇帝爱玩闹,也喜欢听乐,是以这会被陆国舅说得心痒难耐。
“但看谢家允不允了。”
陆国舅好整以暇望着谢昀,望着谢珏,但凡他们有一个坐不住,那就有好戏看了。
都说风水轮流转,可王氏一族没落,他们陆家没能抢占先机,给谢家后来居上,掌握大局,成为世人口里的顶级门阀,权倾天下。
可恨他们族中子弟还都不如谢家争气,眼见就快没有招架之力,好在老天开了次眼,谢璋的死带给他们三年喘息的机会,紧锣密鼓地往朝廷里塞自己的人。
如今孝期将满,谢家寄以厚望的宗子即将出山做官,势必会引来一场风雨。
他们要在风雨来临之前,先敲山震虎,让这初出茅庐的小子对其他世家存下一分敬畏。
谢珏没有出声,端起茶杯吹着热气,滚滚的茶雾模糊了那些打探的视线,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在子侄的教育上,没人能说出他的不好,很多时候他更愿意放手让他们去闯,去做,是因为他有为孩子们兜底的能耐与决心。
谢家与陆家的对弈,罗纨之并不清楚。
她只知道陆国舅存心在羞辱她,她的心跳变得像密集的鼓点声,沉闷激烈。
以她的身份,无疑是反抗不了强权。
可她并不是乐籍也不是庶民,她是没有那么高贵,但也做不到那么卑微。
冷汗从鬓发里渗出,湿入颈项,闷热的空气好像是一口蒸笼,把她罩在其中,她变得无法喘息。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仿佛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只有一瞬。
陆国舅宛若醉酒般,开始摇头晃脑,扬声:“罗尚书,罗尚书可在,你这小女可是会琵琶?()”
从一角落慌慌张张站起来个人,扶了扶头上的漆纱笼冠,会、会的!()”
罗纨之听到父亲的声音传来的方向,这才知道罗家所在,她略一闭眼,短暂地把那刺目的华光屏蔽在外。
罢了,她即便再低还能低到哪里?
罗纨之扶着膝盖正欲起身,手腕忽然一紧。
是谢昀察觉到她的动静,握住了她,强势地按下她的所有动作,让她重归静止。
罗纨之余光望向谢昀的侧脸,他英挺的眉骨微蹙,眼眸直视前方。
那边陆国舅目光逼人,仍等着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