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柄回寅,转眼就到了正月。
这日晨钟暮鼓、拜神祭祖,建康城里繁忙一片。
谢家也尤为重视元旦这日,开宗祠,祭拜祖先。
谢昀今日穿得格外庄重,黑色祭服上绣满繁复的纹路,玄色的腰带和镶玄边的蔽膝带出了点亮色,他身形挺拔,眉目俊朗,立在人群中,就犹如东边初生的旭阳,耀眼夺目。
罗纨之还记得昨夜为他试穿时,一件件衣加上他的身,郎君容颜炙盛,形貌绝美,那华贵的服饰对他而言绝无喧宾夺主的可能,唯有相得益彰,让他的矜贵气质显露无疑,让人意夺神骇、心荡神怡。
谢昀长臂展开广袖,将她覆下。
她的身体被那些精致的绣线缓缓擦过,逐渐泛起了红潮,一浪又一浪的峰顶让她神魂恍惚。
此刻站在高阁之上,从下俯视,她后背依然存有些酥麻的余韵。
“从这里可以看见宗祠的一隅。”旁边谢家老夫人一开口,就犹如浇下了一盆冰水,让罗纨之瞬间提起了心。
女子不入宗祠,即便是谢家德高望重的老夫人也是一样。
“谢家并非一直兴旺,靠得是几代人的努力才到达如今的高度,就好像月有盈亏,总在周而复始的变化当中,此强彼弱,东风压倒西风,实不为奇。”
罗纨之默默听着,知道王老夫人叫她来这里的用意绝不是讲这些大道理。
“可是,谢家即便要没落也不会是现在,我不知道三郎喜欢你什么,你或许是有一些我看不到的长处,但是三郎为你做了很多不应当的事,对家族,对他自己都毫无益处,可你能为他做什么?你既没有身份匹配,也没有家族助力,甚至还有拖累……”王老夫人皱了下眉,紧接着道:“若你是真心喜欢三郎,难道不该成全他的好吗?”
晨曦的光从地平线散射而出,天边泛着火红的光芒,晨光越过乌瓦白墙,照在宗祠前的人群当中。
谢昀在谢公身后半步站于人前,他的背影犹如被光镀上了一层金辉,让人无法直视。
“我是真的喜欢三郎。”
老夫人拄着鸠首杖,语重心长道:“他身为谢家的宗子,身上肩负着远比小情小爱更重的担子,你只坐享了他的保护和疼爱,却没有发现他的辛苦与不易,这样也能算是喜爱他?”
罗纨之低下头。
脑袋里出现了两个截然相反的声音。
一个声音怒道:我已经在努力帮三郎料理严舟的生意了,我能为谢三郎赚到更多的钱。
另一个声音又沮丧道:谢三郎当真需要我做这些事么?他手下有能人无数,能替代我的人如过江之鲫,我能做
的事完全微不足道啊!
元旦那夜,满城的烟花绽放,让漆黑的夜幕亮如白昼,无数的火花堆砌出繁华绚烂的美景,让人叹为观止。
但平静的时光总如烟花短暂,隔日刀光剑影就相继逼来。
贾侧妃停尸不葬,议论声从未止息。
谢三郎虽告诉罗纨之不用再为这事担忧,但是事关己身,事关月娘和三郎,她如何能做到漠不关心?
谢公也担心谢昀在外会遇到什么不可挽回的变故,使事情变得更复杂,遂叫他闭门家中,不再出去。
罗纨之更加焦虑。
常康王一定要拿一个凶手定案,可那明明是贾侧妃自己寻死的……
罗纨之虽然没有见过贾侧妃,但是听月娘转述的那些话,又从南星那儿打听来的消息,七拼八凑大概得出来一个被困在常康王身边数年,最后被他逼成疯魔的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