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子骞闻言笑了起来:“是我多虑了。”
沈烈,足够聪明,也足够清醒。
沈烈郑重一揖:“我底子差,厚颜求请,往后怕是隔五六日便要往州署衙门叨扰一趟。”
曾子骞笑着拍拍他手臂:“也别隔几日了,每日下学后都过来吧,关城门前再回去。”
桑萝太过优秀,优秀到凭她一人之力把沈家兄弟带飞了,可这样被带飞的人不会得到圣上太多器重的,只能是个影子一样的存在。
沈安年岁尚小还好,入了国子学后大有他出人头地的机会,沈烈却不行,他人还未进官场,身上就已经被打了极深的‘云阳郡君丈夫’的烙印,当真用着皇帝给的名额入太学再谋官身,以后也难得重用。
反之,一个农家子,只有一年半的时间正经学习,如果能凭自己的本事考上,圣上自然要高看得多。
第一届科举,勋贵和官家子弟走国子监,真正同场比拼的是极少部分未出仕的小世家、庶族子弟和平民,世家、庶族子弟从小接受的教育不需要说了,平民不管是实力还是人脉都差得太多,想要考上难如登天。
但桑萝在朝中的声望在这时候也另有一重好处,沈烈只要学识够,硬实力有,阅卷官还真不敢看出身门第直接把他往下刷。
所以这一次的提前进京,对于沈烈来说,是挑战也是机遇,一次让天子和朝中官员至少认可他这个人的机会,而不是只视为桑萝的影子,只看他自己能不能做到了。
第章去留
大兴庄里,桑萝和沈烈归家,庄里各家,除了在作坊、铺子和看了热闹就赶回州学读书去的,基本都在,就连许掌柜都闻讯回来了,几家人聚在沈家院里等着夫妻二人呢。
距宣读圣旨那会儿也过了一个多时辰,大多都能接受现实了,但彷徨也还是真有几分彷徨,哪怕都觉得这是喜事,尽力不表现出来了,桑萝也一眼能瞧出来。
尤其是陈婆子。
桑萝待她最亲近,这么多年了,家里有点好的,甭管是皇帝赏的绢,还是家里做的好吃的,从没忘过她,那不舍劲儿就不用提了。
桑萝笑着捏捏老太太手,要安慰时,陈婆子自己先说了:“没事,多好的事啊,进了京城才好呢,你看你,呆这么远,这都乡君,又做到郡君啦,我问过九娘了,郡君顶了不起了,就只比那郡主娘娘低个一阶,郡主娘娘那得是皇帝的亲戚才能当。我家大山二山往后还都能往京城跑商,能见得着。”
话是这样说,没看着桑萝还好,看着桑萝,她鼻子就又发酸,眼眶到底是红了。
虽则孙儿说大家跑商,还能往来京城走动的,可老太太自己清楚,她一年年老了,怎么可能跟着孙儿去跑?又当真能跑个几回?往后只怕当真是见一面就少一面的,这么想着那眼泪根本就不由她,抹都抹不净。
陈老汉尴尬,吭吭两声,小声道:“哭啥啊,喜事呢你掉眼泪。”
老太太这般,倒叫桑萝也落了泪,时间转眼这么多年,可刚穿越过来的那个月夜桑萝至今记得,大晚上的陈老汉和陈婆子拿着打蛇的竹枝跟着沈安摸上山来,给她送点儿续命的麦芽糖和米。
老太太当时嘴巴是真不客气,可心也是真软。
桑萝也红了眼眶,抱了陈老太太:“阿奶,您跟阿爷同我一起进京也成,我给您和阿爷养老。”
一句话就把陈婆子逗乐了:“嘴恁甜,从识得你起就这样儿。”
桑萝笑:“我说真的,我这条命都是阿爷和阿奶救回来的,给阿爷和阿奶养老怎么不成,只怕阿爷和阿奶现在都不稀得孙儿孙女辈的了,只稀罕阿睿。”
陈大山和周葛的儿子叫陈睿,陈大山特意找沈烈帮忙想了七八个名里选了个睿字。
陈婆子笑:“叫你说着了,老太婆我现在就稀罕曾孙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