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那个时候有人跟他说过,黑泽阳就像是一张活着的遗像,随时准备把自己刷成黑白,贴到墓碑上。不过他自己不这么觉得,他认识的黑泽阳还是鲜活的,或许是年少的他确实难以体察其他人的情绪,又或许有什么东西在那段时间里改变了黑泽阳这个人。
维兰德问:“所以他是……”
黑泽阵说:“你给我准备的后爸。”
维兰德:“……?”
黑泽阵补充了后半句:“之一。”
维兰德的问号更大了。他停下脚步,转头去看自己背上的黑泽阵,果然看到了得逞的笑意。
黑泽阵环着维兰德的脖子,低声在他耳边说:“维兰德,你后悔了吗?”
维兰德发现黑泽阵没在开玩笑,沉默了大概五秒钟,问黑泽阵到底有几个,黑泽阵说一堆。
维兰德郑重地说:“不可能,我不会给你找那么多父亲,最多让人帮我照看你。”
黑泽阵刚想说什么,就听到维兰德又说:“我确实后悔了,Juniper,所以这次你只能叫我父亲。不会有第二个人。”
不是“不能”,是“不会”。
黑泽阵知道维兰德的意思,维兰德会自己把所有不想看到的结果排除,虽然不至于把所有他可能叫父亲的人做了,但维兰德真要做一件事的时候,他的手段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他完全没有阻止的想法。
他说好啊,维兰德,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但无论如何,你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
维兰德说我知道。
他们又走了一段,维兰德说,讲讲那位桔梗先生的事吧。
黑泽阵说好。
星辰在他们背后隐去。
维兰德已经听了很久的故事,但Juniper的故事好像永远也讲不完。在那几十年的人生里,好像有无穷无尽的值得说道的事,可维兰德自己却无法陪伴在他的身边。
Juniper讲故事的时候总会略去一些细节,有时候维兰德会意识到他在隐瞒,有时候又难以察觉,直到遇到具体的人或者事。
倘若……倘若是在最开始的时候,如果Juniper不告诉他,会发生什么呢?
维兰德一边背着银发小孩往机场走,一边想这个问题。
其实他知道答案,只是在Juniper主动开口的时候,他就将那个答案埋藏在了心底。如果Juniper不说,他会以洗脑的手段得到所有真相,然后抹去Juniper的记忆,去重新创造一个更好的结局。但不知道为什么,有个声音让他不要这么做。是谁呢?是过去的自己,还是他的潜意识,又或者某种他以为自己已经失去的东西呢……
“维兰德。”
黑泽阵低声说。
他的声音很低,维兰德很快就抬起头,问他什么事。
黑泽阵把脑袋搭在维兰德的肩膀上,说:“我困了。”
维兰德先是怔了一下,才轻声说:“睡吧,我背你回家。”
回家,回北欧,回到属于他们的城堡。
那座城堡存在的意义,也正在悄然发生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