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水洒在刀刃上,四尺多长的雁翎刀变得寒光逼人。
仇英将刀身横放,像是抚弄女人一般,仔细擦拭刀刃,口中吟道:
“大将南征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
旁边靠着个稍显身材瘦弱的白杆兵,也在擦拭枪钩,听仇英吟诗,便用浓厚川音道:
“你仙人板板的,为啥子天天号丧,你又不是个秀才,咋个呢!”
仇英瞟那白杆兵一眼,猛地将雁翎刀合起,冷笑道:
“你晓得个锤子!老子背的是世宗皇帝的诗,大将军出征,都要用雁翎刀,哪像你们这群乡巴佬,只知道用枪!”
说罢,他不再理会那白杆兵,抬头朝远处望去,感伤道:
“可惜蓟镇兵马打散了,兄弟们都死在了界藩,才跟你们这群蛮子混在一起!”
川兵听够了这些话,笑着摇头。
仇英握紧鲨鱼皮刀鞘,忽然高声道:
“不破楼兰终不还!待会儿看看老子怎么砍鞑子!”
那白杆兵被吓了一跳,骂了句仙人板板,转身和他的四川老乡摆龙门去了。
仇英目光扫过护城河两岸往来不绝的包衣兵,手指微微颤抖,眼睛也有些发红。
半个月前,他还是个蓟镇一名旗总,带着百十号弟兄来援辽,归杜总兵指挥。
大军出了抚顺关,还没望见赫图阿拉,就在界藩吃了败仗,一仗下来,杜总兵脑袋没了,仇英的兄弟也都死光,只剩下他一个。
作为客兵,蓟州是回不去了,他只有流落开原,连续十多日,每晚都梦到死去的兄弟,一张张血肉模糊的脸在面前晃来晃去。
到底是意不平,这位蓟镇好汉,最终还是做回战兵,准备杀鞑子。
前几日听闻刘参将要和奴酋死磕,仇英便叫上几个宣大兵,找到了裴大虎,死活要来北门,和白杆兵一起当炮灰。
这位身材高大的战兵,虽然面容细腻,形如女人,战阵功夫却是一点不差,在界藩城,他一人斩杀两名正红旗巴牙剌,后来躲在死人堆里三天三夜,鞑子远去后,只身逃回了抚顺关。
“谁说雁翎刀不能堂堂阵战,老子今日就用雁翎刀宰了阿敏!!”
仇英没见过白杆兵,这支装备简陋、粮饷不足的土司兵不入他的法眼。
除了那根白杆长枪稍显独特,其他都是平常。
这身装备,不要说和家丁们比,就连蓟镇的边军都比不上。
包衣兵逼近土墙五十步,白杆兵全都警戒起来。
后金兵这轮攻势大概千人上下。
更后面的地方,新加入的死兵正在护城河边空出来的地方整队,一些辅兵忙着清理被打碎的盾车,前面包衣留下的盾车和尸体阻挡了死兵的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