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不是那个穿着红色格子衬衣的短发少女了。今晚的她化了淡淡的妆,甚至还有腮红。这让她的脸不至于那么苍白。自从沈小墨化为残肢离开她的身体后,她就很少笑了。抑郁症好像一团纠缠不清的麻绳,将她的世界缠绕。接着,她开始整晚整晚地不睡觉,持续地听同一首歌,却又哼唱另一个调子。
很可笑的一个现实情况是,在我们心理医生这个职业群体中,却有很多无法将自己治愈的心理疾病患者。人最可怕的一点就是,知道的多了,却做不到每一个所知都能融会贯通,而这些所知,反而会成为崩溃的原因。
是的,文戈知道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患上抑郁症。因此,当她的人生中有了流产这种能够让人患上抑郁症的经历后,她顺理成章地抑郁了。
她想治愈自己,但是每一种治疗方法,对她来说都是了如指掌的。于是,这些方法都变得徒劳,无法说服潜意识里已经消极无比的她。
她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这是一个过程,低谷后的悲痛与惶恐,是人生的一种历练。”她还说,“涅槃重生,需要的是经历火焰。”而她,就是在火焰中寻找着蜕变。
我相信了,并且,当时我以为她真的会慢慢变好,因为我已经看到她嘴角偶尔上扬的笑容了。
直到那个下午,李昊将那起离奇的命案中最关键的那盘录像带拿给了我。我将录像带放入了播放机,文戈走到我身边。
她对我说了句:“沈非,我想,我可能能够帮上你什么。”
当日的我对文戈的这一要求甚觉欣喜,因为她能够主动介入某些个案,就意味着她不再沉迷在受损的思维中无法自拔。
我们看完了那段录像带,只有分秒。画面中,是空无一人的酒吧吧台,唯一动弹着的,只有吧台上方挂着的那面电量已经不足,但还在尝试跳动的挂钟。钟摆已经不动了,只有指针还在努力。
分秒,没有任何收获。我正要将这段视频重新看一次,抬头却看到了文戈那张不知何时开始变得苍白的脸。
我连忙站起,她却淡淡地笑了,说要吃药了。
她转过身,倒水,吃药,接着又坐回沙发上看书。
那晚,她一个人出去了,说想回学校看看,毕竟假也休得差不多了,需要准备回去上班了。
她换上了那条孩子没了后也可以穿的白色长裙,拿着她自己的车钥匙走了。
她一宿未归,我打了她电话无数次,都是关机。我开车去了她的学校,学校的人说文戈压根就没有回来过。然后,我在这座城市里她可能去的每一个地方寻找她,都没找到。
凌晨:,我打给了李昊,打给了邵波。我那发颤的声音,让他俩意识到这不是玩笑。邵波赶过来和我会合,李昊当时还在局里值班,放下电话二话不说便领着两个同事,直接到监控着这座城市的天网系统中寻找。
邵波陪着我继续在大街上盲目地开着车。天微微亮了,车上的收音机里播放出一条新闻:市区外跨海的高架铁轨上,有人卧轨,被碾轧成了碎片。死者的尸体残肢从高架桥上掉落,在沙滩上被晨练的老人发现。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李昊。
他告诉我,他马上要去跨海大桥一趟,有命案发生。他还告诉我,他已经在天网中找到了文戈的车,那台红色的汽车,开上了去往海边的公路。
我的心莫名地下沉。李昊接着说:“你和邵波自己来市局吧,我安排一下,小雪陪你们盯着文戈的车,你在旁边守着就行了。”
我在电话里问道:“你们现在要去的发生命案的位置,是不是跨海大桥铁路经过的高架路段。”说出这话时,我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
李昊“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的?”
“是不是有人卧轨了?”
李昊回答:“是的,应该是个年轻女性。”他说完这句后沉默了一下,也意识到了什么,“沈……沈非,你别紧张,应该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