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被一阵吵闹从睡梦中唤醒的。混乱的人声中夹杂着熟悉的大叫,你刚爬起来揉了揉眼睛,就被人从温暖的被窝里薅了出来。
没开玩笑,他真的把你像拔一根萝卜一样把你高高举了起来,然后——你被揉进了某人怀里。
你觉得仿佛被人揉进了骨血一样。
一阵呜呜声,像犬科动物暗藏起来,只对最亲近的人欲求不满的撒娇,紧贴着你的耳骨响起来,于是你关于他的一切都清晰起来,紧实的肌肉挤压着你,肉体的热度袭击了你,他茂密如野草生长的头发笼罩你的面庞,一股混杂着新鲜泥土的气息,令你刚惊慌的心稳定下来。
“阿奎拉……”
黏黏糊糊,黏黏糊糊,哼咛的小狗,庞大的小狗。他的鼻头蹭你的下巴,迷蒙之间破碎地呼唤你的名字。素色的嘴唇轻含你的皮肤,是连唾液都不会留下一点的小心翼翼。你的手撑在他坚实的肩膀上,像扶住了一尊铁塔。
你不打算拒绝他的撒娇,许久未见,他显得太风尘仆仆,甚至比当初你离开他时还憔悴。被他浓烈爱意包围的你有点不知所措,但拒绝他显得有些太不解风情。
毕竟他真的好好活下来了。当初保护着你身受重伤,奄奄一息躺在你身侧的乌利尔,如今完好无损地把你举起。
“哈哈,好了,别撒娇了!”你被他逗笑了,伸手推他毛茸茸的脑袋,他则趁机去咬你的手掌,在皮肤上落下一个小而又小,仿佛幼崽玩闹的牙印。
“……”
卡缪和瑟西站在门外,带着笑意看你们凑在一起。
乌利尔被发现之后,不愿意回城,卡缪和瑟西去森楚边的临时营地里见他,那时的乌利尔状态差劲到令人畏惧——仿佛一只野兽真正显露出獠牙。他眼中的火焰凝固着,那是极端渴望着某事,甚至根本不考虑可行性时的眼神。
他要见阿奎拉。
乌利尔并不聪明——或者说,他缺少社会化。很长一段时间,他只凭本能和适当的敏锐的心来行动,与生俱来的善良让他将“保护弱小”当成了一种天职,这也是他能适配雇佣兵工作的原因。但他并不知道这一行为多么高尚,也不会解释和剖析自己的动机,下意识的行为,不思考原因和结果,他就这么固执又天真地活了二十多年。
乌利尔保护和帮助了太多的人,他们像风中的沙子一样轻划过他的脸庞。遥远的童年里,他保护被欺负的小个子孩子;森楚里被他捡到的孱弱的山雀幼鸟;再然后是密楚间的道路,散落的马车,哭泣的婴儿,泼洒的鲜血和苟延残喘的人。之后的人类陡然增多,因为他重新回到了同类居住的社群,他杀人,救人,也被人暗算,但他根本没想过回忆这些,他放任这些人像流水一样从他指缝间流走。
然而这一切都在那个人为他舍身离去时停止了。
那时他还在高烧,还在浑浑噩噩,朦胧间察觉到的悲剧,如同一个被反复诘问的难题在他脑海中盘旋,在他清醒后,那些梦呓似的记忆便像一个烙印般刻在他脑海:有狼,阿奎拉为了让他活下去,离开了他身边。
以往模糊的概念陡然清晰起来,他从那漫长的沉思中惊醒,突然找到了许多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