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鹰气喘吁吁的向后退去。他的狼狈不比九重彦人少,甚至比他更加凄惨。血染了一身,全身几乎有种被碾过的痛楚,嘴里弥漫着腥味,脖子青紫一片,皮肤上红痕和肿胀交错。
他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不住咒骂的男人。
难以想象一个只有十余岁的男孩能在和成年人的互殴上占据上风,他的眼神在无声的说着:‘你敢继续吗?’脊梁仿佛顶着天地,任再多折磨也无法将其压弯。
九重彦人畏缩了。他气喘吁吁,蜷缩起手脚,呈现出明显的消极状态。
在一切尘埃落定后,九重家的门终于被姗姗来迟的大人们推开。灰崎大介和隔壁的及川琉生两个男人打着头阵,岩泉女士和及川美和子紧跟在后面。
九重家的动静几乎能把向来安静的街道掀翻,灰崎大介与岩泉女士在九重家的门口和匆匆忙忙出来看情况的及川夫妇撞上,紧锁的栅栏门挡住他们的步伐,最终是灰崎大介果断的把它踹倒,一行人才得以继续前进。
门被撞的几乎要脱落门框,他们胆战心惊的经过了它,几乎以为九重家是被心狠手辣的歹徒闯进,住户已经遭遇不测。
但在经过走廊,看到凌乱地仿佛暴风过境的客厅,还有倒在沙发上生死不知的九重澄子,滚在一地玻璃碎渣上小声哀号的九重彦人,以及唯一站着,却浑身是血,满身是伤的九重鹰时,之前的想法都被全数推翻,变成张口结舌的震惊。
经历过万般风雨的灰崎大介率先回神。他大步奔跑着来到九重鹰的身边,他们甚至只分别了短暂的十五分钟,男孩的样子就和之前截然不同。
“哪里受伤……”刚刚问出口,灰崎大介就立刻察觉到这是一句废话。他懊恼的蹲下来,揽着直挺挺站着的男孩,掰开他的右手——“操。”他不由骂了一句脏话。
血肉模糊地一道伤口,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看着恐怖,但实际上伤口并不太深,也没有伤到神经和骨头。但灰崎大介呲牙咧嘴,对他的伤感同身受。
岩泉女士和及川夫人小心的绕过满地狼藉,半跪在沙发旁去看九重澄子的情况,“活着。”岩泉女士不易察觉的松了口气,利落的掏出手机开始叫救护车和报警。
而及川夫人看着好友,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轻柔地探了探她的鼻息,随后眼里滚出泪水。岩泉女士握了一下她的手,同样眼睛微红,电话接通,她起身,走到一旁沉声说明情况。
最后一个剩下的男性留给了及川先生。他将九重彦人从一地的碎片中勉力拖出,后者几乎是立刻昏迷过去。
九重鹰面无表情的看着父亲被妥善放在较为光滑的地面上,又遥遥望向昏厥着的母亲。
灰崎大介顺着他的目光,他很轻易的发觉男孩望着父亲的时候带着憎恨和恶意,而看着母亲时只有担忧,内心立刻对当下情况有了判断。
“发生了什么?”他轻声问。
灰眼睛短暂的看向他。
“九重彦人想要杀了母亲。”他陈述道,声音无比沙哑,就像是砂纸磨砺的声线。灰崎大介眼尖的看到他脖子上一圈恐怖的青紫手印。
“操。”他又骂了一句,站起来弯腰将男孩抱了起来。男孩并未挣扎,只是看着他的动作。
他问:“灰崎,可以把我带到座机旁边吗?”
灰崎大介没有纠正他的称呼,顺从的把他抱了过去。
九重鹰伸出右手,在看到一片猩红后又换成左手。座机被打翻,但还能使用。他以一种令人惊诧的冷静拨通了祖父的电话,告知了九重家在短暂的几个小时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除了嗓子沙哑外,仿佛身上的伤全数不存在似的。
灰崎大介也通过话筒说了两句,证明已经有成年人出现在现场,会先接手这一片混乱的场面。九重鹰在嘱咐祖父不要太着急,路上注意安全后挂断电话,又给远在兵库县的外祖父拨去电话。
在做完一切后,窗外传来警车和救护车交错的鸣叫,为今晚的骚乱画上句点。
街道在一片喧嚣中吵闹起来,大晚上被吵醒的住户们抱怨着打开家门,又被好奇吸引,忍不住探头去看热闹。
九重澄子被担架抬着送进救护车,及川夫人顾不上回家交代,匆匆和坐在车里和好友一起奔向医院;第二个出现的是狼狈的九重彦人,同样昏迷着被抬上去,及川先生趁着这段时间回了趟家,将踌躇着的及川彻赶了回去,又反锁了门,才像及川夫人一样上了车,充当暂时的看护者。
作为唯一一个清醒并保有意识的相关者,九重鹰拒绝了灰崎大介的帮助,和警察一起上了救护车。岩泉女士留在了现场,向取证的警察阐述自己知道的事并轰走围在九重家附近的邻居们。
灰崎大介心知自己其实和整件事没什么关系,但他还是跟着九重鹰一起去了医院,他实在是放不下这个被他带回家的男孩,甚至觉得自己也需要为这件事负一部分责任。
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