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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捧非常漂亮的花。
洋桔梗、满天星、兰花、蔷薇、月季和不知名的含苞待放的花,花瓣泛着温暖的橙色,从枝叶中探出点点落红。考虑到要送给病人,花束的香味很淡,将头埋进去才能嗅到花香。
祖母的手艺非常好,她巧妙的将不同品种的花束安排到一起,星星点点的小花点缀在舒展的花瓣旁,交错穿插,相互映衬,却又不会显得杂乱无序。
医科大附属医院的距离不远不近,九重鹰在经过公交车站的时候停下来,看了一眼挤挤攘攘的车厢,放弃了搭车过去的想法。他沿着人行道向前,有些担心风会将祖母的花吹乱。也许风听到了他的担忧,只派出温柔的微风拂过衣角。
去医院的路上有一座天桥,而在走上楼梯之前,九重鹰就被不下五个人拦住。有两对情侣、一位职业女性和一只牵着狮子狗的老人。
他抱歉的告诉情侣们这是一件礼物,并不售卖;又婉拒了职业女性希望拍照的请求;最后那位老爷爷和他一起走过了一条街,在天桥前分别。他说他的亡妻也很喜欢花,对他怀里的花的品种数如家珍。
下午四点的阳光下抱着花的少年——他要去哪,要将花送给谁?又有怎样的故事?
一路上,遇见他的人都不由升起这样的念头。有不少人都若有若无的看着他,内心猜测着各种可能,丰富到能编出一本罗曼史小说。
直到走进医院的大门,这样的目光才消失。九重鹰来到前台,告诉值班的护士小姐他要找一位名叫‘赤司诗织’的夫人。热心的护士小姐探头看了看他怀里的花,笑着打出电话。九重鹰耐心的等着她和话筒那边交谈两句,“让你送花的人是谁?”她问道。
“吉檀迦利花店的九重。”九重鹰顿了顿,“我是她的孙子。”
护士点点头,听着那边说了几句话后挂断电话:“赤司夫人的病房在五楼。”她告诉他,又笑着看了看话,夸赞,“真漂亮,做这个一定很用心。”
“谢谢。”
道过谢后,九重鹰乘上电梯。他盯着不住跳跃的数字,有点紧张的让脸部肌肉放松下来——光滑的电梯墙壁反射出他的脸,凌厉起伏的眉峰柔和下来,眼睛也略微弯起。
等电梯门打开后,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正若有所觉的看过来,“是九重先生吗?”他礼貌地问。在九重鹰点头后,西装男人微微鞠躬,态度谦卑,“夫人她正在病房等您。”
九重鹰跟着他走过走廊,这里很安静,西装男人像是猜到他的想法般解释:“夫人需要静养,老爷就将这一层都包下来供夫人养病。”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一扇虚掩的病房门口。西装男人将门推开,让开地方,示意九重鹰进门。
赤司夫人正靠在病床上微笑着看着他。在她的床边,有个和她长相相似的男孩听见声音,有些警觉的转头,也看到了他。
赤司诗织是一位美人,即使在病中,这种美丽也从她的骨子里由内而外的流露出来。她的脸部轮廓柔和,五官仿佛被吹皱的一池青荷,柔美,却又隐约带着刚毅;带着泛红的发丝垂在肩头,放在被子上面的手腕看上去脆弱又苍白。
不但如此,赤司诗织的言行也优雅从容又不失亲切。在他说明来意后,她接过了那束落满一路阳光的花束,抱在怀里,垂眼看着它。
“我告诉过九重夫人,想去自己给自己做一束花。”她轻声道,隐约叹息被藏在话语音节里,“没想到她还记得……”
赤司诗织时日无多,相信她本人也清楚这一点。九重鹰保持着沉默,现在,任何宽慰都显得苍白无力。赤司诗织珍惜的摸了摸花瓣,“真好看。”
她身上的易碎感分外显眼,有某种
让他觉得似曾相识的部分。还没等他细思,赤司纱织就抬头轻柔地说:“辛苦你过来一趟,麻烦你回去时替我向九重夫人说声谢谢。”
“您喜欢就好,奶奶会很高兴的。”他回答。
赤司诗织笑了起来,双眼弯弯。她看向刚刚那个一直安静的待在自己身边的孩子,介绍道:“这是我的孩子,征十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