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永兵和老支书对视了一眼后,都有些不好意思接叶青这话茬。
虽然这俩作为生产大队的一把手二把手,为了给屯子里的村民们谋福利,一向是各种手段算计层出不穷,甚至跑到公社去跟赖国昌公然拍桌子叫板都不带怕的。
但公是公私是私,叶知青来到屯子里之后,都不知道为村里人争取来多少好处了,两人也不能真因为人家孩子老实大方,就真逮着人家孩子欺负。
毕竟这个电视机,可是省里面为了表彰人家孩子才发放下来的,叶知青把东西弄回来都还没捂热呢,就直接弄到生产队充公了,这事儿说出去可就太不像话了。
见两位生产队干部面上露出了尴尬为难的表情,叶青倒是忍不住笑了:
“两位叔,我是认真的,这台电视机放我这儿太浪费了,我不爱看这个,平时搁家里头也是摆设,还不如物尽其用,拿出来给大家共享。”
“咱们屯子里的人天天封闭在这个小山沟里,平时又不能读书看报也不听收音机的,信息太闭塞了,对咱们屯子的长久发展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
“但有了电视机就不一样了,透过这个小小的黑匣子,咱们整个屯子里的人都可以和外界连通,见到与东北农村完全不同的新世界,尤其屯子里的孩子们,看电视,是除了书本之外,让他们开阔眼界的最好途径。”
“只有看到了外面广阔无垠五彩斑斓的新世界,他们才会知道被局限在这个小村落的自己是多么渺小,才会从小就意识到读书的重要性,也会明白要想接触到外面那些精彩的世界,他们只有靠自己拼搏努力,才有机会飞出这个穷山沟。”
“如果一台电视机,能对孩子们起到这样的积极作用,那它的最大价值,才算是真正发挥出来了,而不是当成一个无用的死物,只能被摆在我这屋里头落灰,甚至在放上几年后,变成一堆破铜废铁。”
叶青这番话,瞬间说到了在场所有村民的心坎上,就是伍永兵和老支书,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平心而论,如果只是看个电视节目打发时间什么的,那完全没必要装到仓库那边去,就在叶青自家装着,村里头的人也就这几天图个新鲜热闹,往后肯定也没谁真那么不识趣见天上别人家里头来串门子蹭电视看。
但如果真像叶青说的,电视机关系到的是整个村子里的孩子们的眼界和出路,那这个事情的意义很明显就非同一般了,村里只要是有孩子的人家,都无法拒绝叶青的这个提议。
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飞出这个穷山沟,将来能在城里头闯出一番名堂来呢?
就算将来成不了像是科学家外交官工程师之类的国家栋梁,哪怕只是在城里当上工人,有份正式工作能吃上国家粮,那也是好的啊。
最起码不用像他们的父辈这样,一辈子都只能在这个农村里面起早贪黑当泥腿子。
带着这样的希冀愿望,这些村民们谁都没着急开口说话,但每个人心里面都是暖烘烘的。
虽然叶青早前就已经在村干部们的见证下,和邹昀一块儿正式成为了邹阿婆家的一员,并且这个老宅子和宅基地都落户到了叶青名下,但在屯子里大部分人的潜意识里,对叶青的印象多少还停留在城里娃外来户这个层面。
但这会儿,看到叶青真心实意地在为屯子里的孩子们的将来做打算,为此甚至连一台这么贵重的电视机都捐出来了,屯子里的人要还说人家是外来户,甚至明里暗里地去排挤叶青,那就真是不识好歹了。
老支书把口袋里的卷烟掏出来点燃,抽了一口后才看向伍永兵:
“叶知青一番好意,那咱们也别扭扭捏捏的,就按照她的安排,电视机装到晒谷场那边的粮仓里去。”
伍永兵沉默了两秒后,点了点头,转过身就太高了嗓门问身后那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村民:
“正好今天大家伙儿都在这儿,也省得再召集村民们开会了,索性就在这儿说个清楚明白。”
“刚刚叶知青说的话,大家伙儿应该都听到了,电视机有多难得,不用我强调大家伙心里应该都清楚,咱们屯子里都是厚道人,可不能白占人家孩子便宜。”
“所以我觉得,这台黑白电视机,不能算是叶青捐的,得算是咱们屯子里跟叶知青租的,租金的话,一天俩工分,就算在邹昀这小奶娃的名下,这个安排这个大家伙儿没意见吧?”
伍永兵这话,让叶青很是意外。
但不得不说,他这俩工分的提议还挺巧妙。
作为卫生站的站长,叶青在屯子里每个月都能拿到二十个满工分,同时县卫生局那边还给了她正式编制,她每个月是固定能领到工资津贴的,所以细算下来,如今靠山屯里面,日子过得最滋润的,就要数叶青了。
如果现在屯子里租这个黑白电视机还能每天给叶青额外带来两个工分的收入,那屯子里肯定就要有人心里不平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