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万岁爷……”姜福田心里着急得要命,万岁爷的龙体那可是万金之躯啊,别说是被烫着了,就是少根头发丝儿,那都是了不得的事儿,可是看着万岁爷的脸色,姜福田却也只得返回来,待查看清楚,并没有烫着手只不过是弄湿了衣裳,他这才松了口气儿,然后就小声询问道,“万岁爷,那奴才这就伺候您更衣?”
封远图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前襟上的那一块湿迹,半晌无言。
这一身明黄,真是耀眼夺目,也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他已经穿了足足大半辈子了呢,但是却还是穿不够也看不够呢,而为了这一身明黄,他当年费尽了多少心机,这些年纵然明黄在身,却也没有高枕无忧的时候,还不是日夜不安、处处严防死守?
他要防着满朝文武,什么忠君爱国,就凭他们嘴上说的?谁又能挖出自己的忠心让他瞧瞧?尤其是那起子军权在握的武将,那些看上去忠心不二、却虬髯精轧的魁梧汉子,从来就不能让让他放心。
他要防着自己的枕边人,那起子女人个个人比花娇,可是又有哪个是真的娇弱可欺的?她们个个身后都牵扯着门阀世家,争着抢着要借着从他这里得到的宠爱还有争气的肚皮,想从他手中的权力里头分一杯羹。
他也得防着自己的亲生子,那一个个身上流着他骨血、一天天长大的孩子,让他紧张不已,这些孩子是不是继承了他的心机城府、是不是打小就憋着要夺父亲手中的权?是不是一早就惦记这一身向征至高之权的明黄?巴不得他这个老子早点儿进棺材?
尤其是在看着他们一天天长大变得强壮、却越发衬得他这个父亲虚弱老矣,他就越是不安,就越要死死摁着这些迫不及待、跃跃欲试的皇子,就越要死死攥着手中的皇权……
不!他是不可能放手的,到死都不可能!
谁都不能来跟他抢,哪怕是他封远图亲生的种儿!
“皇爷爷……”见封远图半天没有反应,瑾儿小心翼翼地去扯了扯封远图的袖子,小声道,“皇爷爷,您在想什么?”
封远图的表情有些狠戾,这让瑾儿觉得陌生,也觉得有些害怕,还是头一次见到和蔼可亲的皇爷爷有这样的一面呢。
封远图这才回过神来,原本凌厉、阴鸷的一双眼在对上瑾儿满是担忧还有怯意的眼睛之后,不禁又温和了下来,他反手握住瑾儿白嫩嫩的小手,含笑道:“朕在想《麻姑献寿》的确是出好戏,不如等挑个好日子,朕召你还有你父王一道入宫看这出戏,你说好不好?”
“好啊好啊!瑾儿还从来没跟皇爷爷一起看过戏呢!”瑾儿闻言,顿时心花怒放,使劲儿拍着小手,“父王若是知道了,一定特别开心!”
封远图似笑非笑地牵了牵唇,微微颔首道:“嗯,好孩子,你说的很对。”
……
穆府。
在西槐别院住了一晚之后,康如眉娘仨儿还有佟挽秋一起返京,康如眉没有让佟挽秋一个人先回去,而是把人留在了穆府吃饭,一边又让人去请康如松,让他忙完了也过来家里一道吃饭。
佟挽秋这一趟来穆府,可比上一次踏实过多了,也高兴多了,上一次毕竟心里忐忑得很,头一次跟着康如松过来拜见康如眉,就怕康如眉对自己不满意甚至更是厌恶,进门的时候,真的是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但是这一次,自是不会再有忐忑了,她可是被康如眉亲自拉着手进的穆府,而且她心里还装着一桩特别激动高兴的事儿呢,就等着康如松能早点儿过来跟他分享。
佟挽秋左等右等,待到天都擦黑了,康如松才急匆匆地赶到,如今康如松得盯着粥厂,还得顾着川香楼,也真是一点儿都不轻松,不过自明儿起,又有佟挽秋跟穆葭他们过去帮忙,康如松也能轻松不好。
佟挽秋见人总算来了,上赶着就过去给康如松投了个热帕子递过去,康如松这一身风尘仆仆的,佟挽秋也心疼得厉害,一边又巴巴地去给端茶倒水,倒是把下人都撂在一边干瞪眼。
“见着我就这么开心?”康如松打量着佟挽秋的表情,有心疼却更有开心,一双眼水汪汪地看着他,似有千言万语,康如松被她这么盯得,心里痒痒的,要不是房中还有旁人在,康如松指定要伸手却揉一揉姑娘红彤彤的脸颊。
康如松这话说的声音极小,也就只有两人才能听到,可是佟挽秋却还是觉得脸颊发烫,害臊得很,她才不想理康如松,暗暗白了康如松一眼,接过他手里的帕子,扭头就走开了,又坐回了康如眉的身边,不再看康如松一眼,不过脸颊却比方才更红了些,康如松一直盯着她看呢,那视线火辣辣的,她能感受得到。
真是的,从前也没瞧出他是这般没羞没臊的,做舅舅的时候,可真是一本正经得很,如今可真是……
康如眉只当没瞧见这两人黏黏糊糊的视线,轻咳了一声,跟康如松道:“娘娘庙的大师父为你们测得了两个吉利日子,一个是五月十二,一个是九月二十六,都是宜嫁娶的好日子,挽秋的意思是听你的,那你便就从中选一个吧。”
“那就五月十二吧,”康如松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不热不凉的,正适合办喜事儿。”
那九月二十六岂不也是不热不凉的?康如松这明显显就猴急的厉害、根本就等不及道九月份呗!
穆葭忍不住撇撇嘴,想打趣自家猴急要娶媳妇儿的舅舅,不过瞧着佟挽秋脸红到了脖子根儿的模样,穆葭还是忍住了,没办法,小舅母的脸皮可比舅舅薄多了,还是放过她可怜又可爱的小舅母吧。
康如眉也猜到了,其实她也觉得五月份的日子更好,当下点头道:“下个月就办喜事儿,虽说时间是赶了些,不过却也能来得及,旁的也就罢了,只不过你们俩的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