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攸宁抬眼看他,问:“小道长有去过很多地方吗?”
赵清絃摇头直说:“不多,前些年身体更糟,最远只到过云州以北的灵安和沧州。”
“有见过雪吗?”
“灵安的沧澜山峰终年降雪不停,取山上凝在松柏尖的雪水煮茶别有一番风味。”赵清絃暗自回忆,想起她不喜茶,改而道:“便是不喝茶,雪水的清甜也会化在舌尖。”
“我想看雪!听说那一片皑皑的白雪与清晨的泛白不同,光用想的实在想象不出来。”沐攸宁眸粲如星,丝毫不掩心中期待:“只可惜时间不够,若能和小道长四出游历,陪我看尽银霜遍地,置身苍茫暮色定会很好玩!”
车外的澄流听了一路,忽地搭话埋怨:“才不会,冬日的他叁两天就发病,还得费时照料。”
沐攸宁哈哈大笑,枕在赵清絃腿上扭来扭去,幸灾乐祸地道:“那不是你的事?我一样可以每天往外跑啊!”
澄流讷讷住口,对啊,照顾赵清絃是他的事,与她何关?
赵清絃听得好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改口道:“张世子似乎早有所备,一切安排得有条不紊。”
沐攸宁并不表示失望,几乎是没有停顿地接过话去:“那就证明没有你们的帮助,他也早有置望名侯于死地的决心。”
“他向我借法施咒在男旦身上,在外人看来,那男旦就是望名侯。”赵清絃认同地点头补充:“后来待澄流捉来戏班主,要挟他交出虫蛊,张世子毫无犹豫地把蛊种在府中侍卫长身上,将一切伪装成仇家行刺。”
侍卫长原是望名侯的下属,彼时朝局紧张,边境稍息时忽有圣旨急召望名侯回京,同时封赏他世袭侯爵之位,变相被逼交出兵权。望名侯虽心有不服,然圣命难违,又正巧重遇这下属,得知他因战伤而回京,颇有鸟尽弓藏之味,心灰意冷下便把人招进府里当个侍卫长,淡出朝政。
张则彦取出一些旧册,都是仿侍卫长的字迹,作证据上呈时把一切往复仇的层面扯去。
例如侍卫长当年的伤是望名侯故意为之,又例如把他招进侯府非念昔日情意,而是为羞辱之用等等。
这些案件原非一个小小知县能担当的,他又向来谨慎,生怕出了批漏,多番派人到府上查实,可张则彦说辞并无不妥,表现悲痛,查了许久,侍卫长与望名侯不和的证据竟愈来愈多,甚至发现当年侍卫长的伤都是望名侯的手笔,为的是挟恩图报。
随着种种证据浮现,望名侯自交回兵权后便无实权,知县虽忌惮其位,然斯人已逝,又无争议,一拍桌案道证据确凿,竟就真的结了案。
沐攸宁嗑着瓜子,即便官府再懒怠也不该结得如此草率,莫不是里面尚有隐情?她边思考边听赵清絃说话,他的声线平平,寻常说些难以理解的咒言倒很悦耳,可眼下在车厢里摇摇晃晃,反添了几分睡意,叫她不愿再多想。
果不其然,直至赵清絃提起现下去向她才回过神来,有些意外地问:“这么快就去云州?”
赵清絃懒洋洋地睁开眼,道:“若要四出探听,半年眨眼就过了。”
沐攸宁朝他笑了笑,她倒是忘了自己与他同行的初衷,尤在向赵清絃问出怪阵的事后便有了定夺,既无专门克制他们真气的阵法,心中疑问便已全消,如此又怎会时常绷紧着神经,记挂着要继续查探什么呢?
“半年很久啊……”她掰着指头,小声地说:“要不,我先去附近看看,差不多了再回来寻你吧。”
沐攸宁说这话时并未细想,然那般随意的语气却让赵清絃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