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偷喝酒的霍跃,差点没被一口酒呛死,咳……咳咳……我说裴今宴你还能再不靠谱点吗大半夜不由分说拽我出来喝酒,还不带银子还好小爷我有随身带银子的习惯,不然真被你害死了。说着,不情不愿地掏出银两,结了账。出了酒馆门,裴今宴愉悦地抬头看星空,心情真好啊,之后,又开心地拍了拍好友的肩,谢谢兄弟。行了行了,别肉麻了,我要回去睡了。其实霍跃挺尴尬的,因为好友平时为人自持内敛,很少这般热情的勾肩搭背。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有什么愁事,有什么喜事。。一炷香的时间后,裴今宴到了国公府,把马交给门房后,一个人慢慢向回走着,一边走一边想——也不知道账房先生在不在,这么晚,应该已经回去了。但想到身上银子不够,还是要放一些银子备着,便打算去账房看看,碰碰运气。当靠近账房,见账房竟然亮着灯,一下子喜上眉梢,借着酒劲儿,笑得像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郎,今天真走运!加紧脚步,过了去。推开门,语调喜悦道,蔡先生,这么晚了您还在是到对账的日子了却见账房里,坐着一名老者。老者身材中等、清瘦,留着山羊胡,花白的头发被幞头束得整齐利落,身上穿着同色蓝袍,此时正皱着眉,满脸的苦恼。见账房先生面容,裴今宴一下子就意识到,可能是账目出了问题,晚上喝的酒,瞬间散了一半。急忙问道,蔡先生,出什么事了吗蔡账房一愣,这才发现是国公爷回来了,瞬间脸色生生变了几个颜色,张着嘴欲言又止。裴今宴更加确定,是账目出了问题,有什么事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蔡账房看着素来严苛律己、宽厚待人的国公爷,无力地叹了口气,小人……哎……小人也不知从何说起,这件事,无论是老夫人还是裴二夫人,都不让小人告诉国公爷,但现在……裴今宴的酒,彻底醒了,一双黑眸沉着锐利,请蔡先生告诉我!蔡账房最后也心一横,重重点了下头,好,那小人便冒着被赶出府的危险,说了……先生放心,有我在,不会让您出府。裴今宴重重承诺。蔡账房低着头,不敢与国公爷对视,心虚道,是这样,其实……府里账目早就已经……亏空完了,之前一直靠……老夫人的嫁妆填补,而最近……老夫人嫁妆都没了。裴二夫人傍晚时送来五百两银子,小人……小人也不知要不要接。……裴今宴整个人僵在原地,冷然俊容,逐渐苍白下来。蔡账房知道国公爷脸色肯定不好看,也没敢抬头去看,呐呐道,如果咱们府只是一时周转不灵,接也就接了,但现在只有我们两人,小人就说实话了:府里……如果不想个办法,会一直亏下去,裴二夫人也得一直填。现在倒是有个办法,就是卖铺子,但铺子卖了,之前老国公安置的旧部,不知如何安排,他们都是一家老小,咱们国公府也养不起。京城生活开支也大,估计他们……就得离开京城了。还有就是……老夫人的药钱……嗨,反正今天说开了,小人就把实话都说了吧!夫人身体迟迟不好,也因为没用什么好药,民间那些普通药,最多只能维持。太医说,来两根好参,老夫人身体就能明显好转,但一根上年岁的好人参,就得一百五十两到两百两,我们哪用得起啊还有,咱们府里人少,用的院子也少,那些没人住的院子衰败得快,听说又有两个院子开始漏雨了。得找工匠修……又是一笔银子。但这国公府是皇上御赐,咱们只能住,也不能卖,只能往里填银子修缮了……后来蔡账房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都是一些或急或缓,需要用银子的地方,裴今宴已经听不下去了。从小,母亲便不让他靠近账房,即便他来账房支银子,母亲也不让账房先生和他多说。母亲说,管家管账是女人才干的事,男儿志在四方,目光不应在府内,应该在府外,应该在朝野,应该在整个天下。所以这么多年来,母亲就是靠自己嫁妆支撑吗他……他真是个废物!想着想着,裴今宴苦笑出来——就在一个时辰前,他还天真的设想过和苏明妆交易:他不需她做什么,只要她维持从前娇蛮任性的形象便可,一年后和离,众人依旧相信他的清白。但现在呢他还有什么底气说这些话交易他有什么资格交易有什么资格拒绝苏明妆的帮助抱着原则,看着母亲死、带着国公府上上下下饿肚子吗这一瞬间,裴今宴十九年的骄傲,开始出现裂痕,裂痕越来越大,直至崩溃、四分五裂。蔡账房就这么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却发现好半天,国公爷都没说话,便忐忑地抬眼看去。却见,国公爷站在账房的门口。今夜月隐无光,四下墨黑一片,而账房的灯也在桌上,光线延续到门口时已所剩无几。国公爷……实际上也只是个十九岁的半大孩子,就这么站在阴影里,只身孑影、形单影只、伶伶仃仃。蔡账房从十几岁便在国公府了,跟着老国公一起长大,又看着如今的国公爷长大,他深知裴家的教育,其实也是不认同的!裴家人本就性格孤傲,加之裴家的教育,更是把孩子培养得曲高和寡。若人口兴旺、互有帮助还好,但就这么一两个人,还要这般孤芳自赏,一旦出什么意外,该多无助之前他委婉地和老夫人提过,但老夫人却不认同,他也只能闭嘴。他资格再老,也是家奴,没资格置喙主家的事。把这件事告诉国公爷后,他也能松一口气了,不然从前心中惶惶不安,他都在想,再这么瞒下去、担心下去,他也快得心疾了。见国公爷没说话,蔡账房也没说,就这么静静陪着。好一会,裴今宴这才找回意识,缓缓抬眼,尴尬地看了蔡账房一眼,我知道了,蔡先生你也别担心,我们马上就有收入了。蔡账房一愣——国公府马上就有收入难道国公爷有什么妙计可惜,国公爷并未为他解答,而转身出了房门,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裴今宴慢慢走在无人的路上,茫然若迷。他突然觉得,这他妈就是他梦中一劫吧自入京,各大武将家族也都注意涵养,表面与文人没什么区别,只在没人的时候才暴露大大咧咧直率的性格,偶尔飙两句脏话,但裴今宴人前人后基本不说脏话。但现在,他只想骂脏话!不骂脏话,无法发泄他心头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