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环形玉玦触感温凉柔润,却竟然色泽如血,在黑暗中仿佛隐隐流动着某种妖异的光。
这块血玦在白马寺的佛龛里镇了将近十年,又随着福王世子一起葬入地下,终于在此刻重见天日。脱离躯体的死气压制,几乎立刻华光乍现,足见其中法力之高。
多方打探消息至今,总算是没有白跑一趟。
宁昀将血玦握在手心,缓缓长出一口气。
世子开膛破肚地躺在棺材里,他已经毫不关心,径自去翻随葬的书籍画卷。除了珍贵的典籍、琴谱和棋谱,还放了许多话本故事,想来是为了让他在地下不至于寂寞。
这些王府藏品若是流传出去,大概会让文人雅士为之癫狂。宁昀摘了手套,在书卷里翻翻捡捡,对大部分弃如敝履,在看到其中一卷时眼睛却忽然一亮。
《上清大洞箓》。
被称为道教叁奇之首的上清真经,记载着流传千年的符箓咒文,乃是上清派不传之秘。若不是在世子墓中遇到,以宁昀的身份恐怕一生都无缘得见。
黑暗的地宫里,只有少年手中的一盏烛光在影影绰绰地浮动。宁昀俯身跪在地面,手中捧着书卷,像是难掩心中激动之情,忍不住先去仔细看上面的内容。
整座墓室寂静如死,只听见他忽然冷冷开口道:“出来。”
宁昀声音落下,周围只有墙壁反射的沉闷回音。然而,几个呼吸的刹那过后,墓室深处居然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你发现我了?”
福王世子的阴宅里竟然还有第二位不速之客。
其实宁昀很早就已经察觉了黑暗中的那个呼吸声,对方掩饰得很好,但他并不只用耳朵来听。
黑暗中传来一声悠悠的叹息,“咚”地一声,有人落在了地面上。
烛火映亮了他的面容,那是个看起来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他戴着顶网巾纱帽,作最寻常的跑堂小厮打扮。很眉清目秀的一张脸,鼻子上沾着点红灰,嘴里居然还叼了根狗尾巴草。
直到这时宁昀才发现,他刚才居然一直藏在宫灯柱和墙壁夹角的缝隙里,也亏得是这样尚未长成的身形才能把自己塞进去。宁昀打洞进墓,剖尸取玦,他从头到尾竟然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那小厮凑近了些,脸上居然笑嘻嘻的,指了指他手里书卷问道:“那是什么?”
宁昀面上不动声色,淡淡道:“《上清大洞真经》。”
“哦,那些牛鼻子老道的书。”小厮点了点头,一脸遗憾。“看你看得那么入迷,我还以为是什么稀奇的话本。”
这样的语气,活脱脱就是客栈里跟客人讨糖吃的少年,可是面前就是一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这孩子居然视若无睹,没一点害怕的样子。
两人隔着棺椁对望,小厮抬头看看深达几米的盗洞,纳罕道:“你是打洞进来的,真稀奇。”
宁昀手指状若无意地按在短刀的柄上,脸上却露出一个温文友善的笑容:“你没打洞,又是怎么进来的?”
小厮一歪头:“从门口走进来的啊。”
宁昀语焉不详:“下面的怪物没为难你?”
福王世子的墓中陪葬无数金银财宝,本来方圆百里的流民贼寇都该闻风而动,但至今为止居然是第一次被盗掘。因为坊间流言,福王宝爱幼子,不止派了官军守墓,还令数十名僧侣合力请出了两只狮怪,镇在地下。
据说那两只怪物被镇在世子地宫之中,甬道无人,它们就是石像泥俑;地宫里来了生人,它们立时变回怪物,双眼如血,口吐恶气,剥皮食肉。
除了这间主人沉睡的墓室它们不敢进入以外,整个地宫都是两只狮怪的领地,盗洞一旦开口位置稍有不对,盗墓贼立刻就会被它们嚼得连骨头都不剩,只有宁昀这样的眼力,才能自信直接打到棺椁的正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