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雪,下得太大了。
大到连余县主城都有房屋被压垮、砸死人的事情发生。李元卿白日带着人救灾抢险,晚上能独自坐在蚕室的门槛上许久。
发放物资、修建工事、免费施粥、减免赋税。什么都做了。
可是,一坡坡的果树仍在死去。牲畜也是。
怎么办。
州衙议事,宁觉念文书时才发现,李元卿这几天做了好多事,却全都以余县县衙甚至是余县县令代替。余州的状况很糟糕,除了余县外,都捉襟见肘顾此失彼。
“要刺史救助偏远县。还有修建水利,这个很重要。往年虹余二州,大雪过后必有大洪。叫得上虹州就叫,不行就我们自己搞。”李元卿的手搭在宁觉的小臂上,看着他,叹口气,“变法派在州衙说话不管用。宁兄啊,我所能仰仗的就是你了。”
“我所能依靠的就是宁家了。”李元卿说这话时相当恍惚,带着深深的疲倦。
“你太辛苦了。”宁觉想伸手去摸摸李元卿的脸。对方偏了头。他只能收手,说,“知道了,交给我吧。”
二人一起过了年。还喝了些酒。
“我不知道,我只是讨厌不起来你。”宁觉趴在桌上,手握成拳撑着下颌,抬眸看着靠在竹椅上的李元卿,“我觉得你好特别。好聪明。觉得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如你。只觉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讨厌我,但你一定有自己的道理。肯定是我做错了什么。”
“……”李元卿含笑端起酒杯,浅抿了一口,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眸光,对宁觉来说,冷如飞霜。
“你。”宁觉看了李元卿许久,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宁觉不可能不喜欢李元卿。李元卿不可能不讨厌宁觉。宁觉不想挟恩图报,更不想由着李元卿忽略、排斥自己。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真下贱,贪心,什么都想要。恨不得有外敌来犯,让我英勇就义了才好。这样还能在你心中落个忠义二字。”宁觉不敢看李元卿,盯着半新的桌子,不自觉泪波盈盈,“我是个懦夫。”
“你不是。你喝醉了。早点睡吧。”李元卿有些厌倦宁觉这些小情小爱的把戏了。
“元卿。”宁觉拉住李元卿的衣袖,不肯让对方离开,泪说掉就掉,一颗颗滑落,他抬眸看着李元卿,低声下气,“你可以不喜欢我,但能不能也不要喜欢别人。能不能不要和贺含真成亲,不要和任何人成亲。”
“元卿。”宁觉的头抵在李元卿的手背上,温热眼泪打湿对方冰寒的指尖,“我真的喜欢你啊。我真的,我不能,我求求你。我不求你喜欢我,只求你不要和别人在一起。这对我来说就够了。不要这么对我。不要折磨我。”
“宁觉,你喝醉了。”李元卿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头,轻言细语,“早点休息吧。”
宁觉依旧拉着手不肯放开,他仰眸看着李元卿,泪如雨落。满是不甘和落寞。在李元卿以为他要说出些什么警告或威胁的话语时,骤然松了手。
“对不起。”宁觉吸了口气,转过头只看着桌面的菜,勉强挤出笑容,“明天见。”
“…”李元卿点点头,“明天见。”
宁觉和李元卿无亲人在此,没想到会有人初一上门拜年。
老郭穿着九成新的袄子,带着自家做的鱼干、腊肉等产品,和全家一起登门拜访。李元卿笑着接待。
“大人,在我们这儿,有家室的人才用给小孩发红包咧。”老郭紧紧捂着孩子的口袋。
“我有,定亲宴都办了。等着及冠就大婚呢。快拿着,不然不许你进衙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