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她便指着地图上的各个位置又给陈鸿泰叙述了一遍,比那天给岑参讲解时更言简意赅,因为在她面前的是整个龙渊的顶级水利专家,无须说得多细致,只需稍稍一点,人家便能通晓全局。
不出意外,陈鸿泰对她的想法也是赞赏有加,虽不像岑参那样直接强烈,却也是谈笑间溢于言表,时不时说着后生可畏,社稷之福之类的字眼,让坐于下首的戚沐九顿时有些坐立难安。
她心中不由在说:大人,您难道不知道小辈都是不耐夸的么,万一哪天,我让您失望了,您岂不是会打脸自己?
陈鸿泰显然之前便与陆放雅商议过,心中已经有了主意。现在听戚沐九这么一阐释,当即便决定,明日就整合人手进行开山炸石。戚沐九三人很是欣喜,几日来的付出总算没有白费。
陈鸿泰又听几人断断续续谈了会儿墉城这段时间发生的一些事情,看向众人的眼神不免又多了几许敬佩与感激,敬佩的是众人的坚持与付出,感激的是众人在他到任之前已经为他收拾好了残局,为他接下来诸多工作的展开清除了不少的路障。
戚沐九几人离开书房后,陈鸿泰倒是又跟陆放雅聊了一会儿朝中近来发生的一些政事,相互发表了各自的一些看法。
“左相大人,下官在离京之前,陆中丞还特意嘱咐下官,要您千万保重自个儿,切勿劳心伤神。”
陈鸿泰说的陆中丞是陆放雅的叔父陆玦,曾官拜御史中丞,后因陆放雅迅速崛起擢升左相而主动致仕。虽已无实权,朝廷却依然保留其官衔和大半俸禄,叔侄二人在朝中可谓声名赫赫。
陈鸿泰现在仍称其为陆中丞,一来是陆玦的确有官衔在身,不得失礼,二来也为表一种敬重。毕竟曾经是朝中举足轻重之人,余威犹在,容不得小觑。
“多谢大人带话,本相在此谢过了。”
看陆放雅回答的语气略显冷淡,陈鸿泰以为叔侄俩近来有什么龃龉,便寻了个话头没再提这厢,两人又聊了会儿话,他便以更深露重为由,告辞离去。
陈鸿泰离开后,陆放雅在书案前枯坐了良久,最后才在莫羽的提醒下回了庭院歇息。
翌日清早,戚沐九三人吃过早饭便随同陆放雅去了府衙。府衙外,陈鸿泰指挥衙役们将清点好的硝石等物,轻拿轻放,装箱置于马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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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墉河堤坝而去。戚沐九几人率先乘船过了内河,在流沙堰附近查看了半天地形和水流情况,然后才指挥河工和衙役们刨土挖渠,埋设引线。
陆放雅和陈鸿泰在一旁督察观看,有疑惑的地方会细心询问,不妥的地方就及时纠正。待一切准备就绪,所有人员安全撤离后,陈鸿泰才一声令下“开山”,而后便是轰的一声巨响,接着又是轰隆隆三声巨响响彻云霄。
整条内河顿时惊涛骇浪,碎石齐飞,烟尘溃散之后,远远望去,整座流沙山被夷为平地,内河西岸之水波涛汹涌般涌向流沙堰,河水漫过,直接冲向西侧堤坝。
这段时间岑参虽带人对这处堤坝进行了重筑加固,但奔涌的河水冲向堤坝时的壮观景象,让在场之人看了之后仍觉得胆战心惊。
好在岑参的一片苦心没有白费,河坝还算结实,扛过了这一关,接下来就可以开始向东修筑延长的诸多事宜了。
现在已进入十月,墉河也即将进入枯水期,水量减少,水位下降,是修筑堤坝的绝佳时机。
陈鸿泰看着一切无事,之前略显紧张的神色才渐渐舒展开来。本来这件事等左相他们离开之后也可以执行,但万事开头难,他刚刚来到此地,对危险系数如此高的事情还是有些不大放心。而左相他们在此,他才觉得宽心有主心骨。现在最难的事情已经解决,接下来的事情对于常年接触水利工程的他而言,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开山炸石圆满完成,在场之人无不展颜欢笑。而对于陆放雅和戚沐九他们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个完满的结束,自墉城水患发生之后,到中间发生的一系列曲折坎坷,再一直到眼前的此情此景,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感慨万千,千言万语都只在那奔腾不绝的墉河之上了。
当日下午,陆放雅便带领众人辞别陈鸿泰和岑参等人,马车缓缓驶离这片曾经饱受苦难,如今却百废待兴的城镇,希望下次有幸来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是河清海晏,物阜人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