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笙一出场,土肥原登时目瞪口呆,他的一双豆眼钉在虞姬的脸上,那是一张属于过去的脸,足以跨越时空和性别的美。
越城低声嘲讽道:“他一个日本人,听得懂唱什么玩意吗?”
越珒道:“你倒是中国人,你听得懂吗?”
越城噎住,怂道:“至少比他强。”
水笙望着台下的一片土黄军装,鬓边流出汗来。
他一面唱: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
一面暗想起前两日传得沸沸扬扬的新闻,一名武生在台上被日本人一枪毙命,兔死狐悲,谁知自己下一秒会不会吃日本人的枪子,纵使如此,他仍要唱下去——
“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他们嘲讽戏子无情,也不假,戏子的命是戏给的,戏子的情都入了戏。
恨只恨扮了相,便身不由己了。
舞剑之际,土肥原脱下手套,学着他们抓起一粒瓜子放在唇边嗑了嗑,道:“我想和顾桑做一笔生意。”
越珒直言道:“抱歉,我从不和日本人做生意。”
“顾桑你还在生气,玉萼桑的事情我很抱歉,可一码归一码,我和你谈的促进东亚共荣的伟大事业。”
越城动了心,忙问:“什么生意?”
土肥原微笑道:“我欲和青帮长期合作,你们要协助我们逮捕抗日分子,以及抓住那些写反日报纸的记者。”
说完又拈起一粒瓜子,也不磕,改用指甲剥弄。
越城道:“这不难,不就是抓些人么。”
土肥原点头道:“另外我们正在筹建一个新的毒品生产联合组织,如果你们愿意合作,我乐意将上海鸦片经营的垄断权交给你们。”
越珒沉默不语,旋着手上的戒指。
越城兴奋道:“这是一笔好买卖啊,哥你算算——”
他忘乎所以地掰着手指头算账,越珒冷冷覰了他一眼,而后微笑着摇了摇头,变脸之快,吓得越城抓着一把瓜子塞进嘴里不敢吭声。
土肥原笑道:“你们可以再考虑考虑,不用着急给我答复。”
越珒敷衍道:“好。容我再想想,看戏。”
这一场戏看完顾越珒便叫手下的人去买了次日的船票。回到顾公馆吩咐佣人收拾行李,一家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分别弄得不知所措。
家里乱作一锅粥,佣人忙着翻出几只藤箱,问:“大少爷也不说说都是谁去香港嘞,弄得我们无头苍蝇似的抓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