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云休这孩子,养的猫都如此貌美。”手执白玉折扇的公子坐在桌边,用扇柄逗着桌上趴着的白猫,嘴里念念有词。
通体雪白、模样可爱的小白猫好似有些不耐烦,朝他虚空挥了一爪子,猫叫相当凶。
堂堂太子瞬间笑得像个痴儿:“他喜欢孤。”
宋遂远坐在左侧,冷眼旁观,听到这轻笑一声。
太子瞪他一眼,低头满目慈爱看白猫,笃定重复:“他喜欢我。”
太子喜欢猫,毫无疑问,然而长这么大,无论是宫中后妃的爱宠猫,还是街边流浪猫,见到他全都四处乱窜,见他如见天敌,使太子无比挫败。
眼下这是唯一一只可以靠近且同他“说话”的猫。
宋遂远端起茶杯抿一口,挡住第二声轻笑,给太子留了些面子。
奈何白猫不给,当场跳下桌,再轻轻一跃,在宋遂远腿上乖巧揣着两只前爪趴下,一点不见生。
腿上落下轻飘飘的重量,宋遂远手指微顿。
太子愣住,太子举起颤抖的手指向一人一猫:“你、你们……”
宋遂远垂眼,对上白猫的枣核状的黑瞳,那里一片澄澈,他单手抱起白猫,抚摸着猫脑袋出声,声音潜藏些许愉悦:“猫我收下,你可以走了。”
手感不赖。
宋遂远话中毫无对储君应有的尊敬,在场却无人觉得不对。太子周明晏已然习惯,收敛夸张的演绎,折扇手中一敲,朗声笑道:“孤不走,好不容易出宫一趟,今日孤要留下来用膳。”
最后一句是说给宋遂远身后的小侍听。
随墨看了自家公子一眼,见他无甚反应,便退了出去。
去年底,宋遂远不知打哪搜罗的庆州名厨,做菜酸甜麻辣,别有一番风味,周明晏吃过一次念念不忘至今,随墨走出去后,他的面上多了些期待。
饮口茶,他自袖中取出一封信:“喏,养猫手册。”
宋遂远笼着猫接过,慢条斯理拆开。
夏日初至,他着飘逸纱衣,端坐椅上,动作间难掩其华贵。积石如玉,列松如翠,宋大公子一如当年盛名——盛京年少之首,惊才绝艳,朗朗公子世无双。
膝上白猫无损他风华,人睿智,猫灵动,仿佛理应如此似的。
周明晏望着眼前这一幕,嘴角淡了淡。
父皇常夸他有识人之才,但他却看不懂宋遂远,这是骄傲尊贵的皇太子第一次尝到挫败,在年岁相差无几的好友身上。
前十八年宋遂远刻苦正直、一心向学,是天子为太子准备的日后辅臣集团核心之一,然而这一年他荒废学业、拒不为官、流连酒楼、沉迷打猎,甚至盛京赌坊最时兴的玩法,也是宋遂远一手创造。
若他彻底变了个人也罢,偏偏行事态度与往常无二。
他仍是盛京宋大公子,清醒又理智。
宋遂远堕落沦为纨绔之流的名声在外,往昔交好的年轻才俊纷纷离去,只有自小一起长大的太子周明晏、新科探花杨炽仍在身旁。然多重顾虑下,交集终究不比从前。
周明晏今日前来是为送猫,受身在西北的镇国公世子云休所托,让他千里迢迢送回京的猫见识见识盛京繁华,他当下便想到了宋遂远。
所谓正事办完,周明晏轻点手中折扇,好似闲聊般提起:“杨为清今科中了探花,前些天回元光寺还愿,回来说寺里光景如旧。”
前些年寺里求官的,不止杨炽,还有宋遂远,而今得偿所愿有之,物是人非亦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