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瑾殊以信物作要挟,要求面见当朝丞相。
后来他才知道,张瑾殊是丞相秘密前往普宁办事时和医馆医女所生的私生子。
这段相府秘辛,本该恍恍惚坠入泥土尘埃。
但这粒尘埃却因命运羁绊,摇身一变成为了相府的敲门砖。
更何况,在这命运羁绊之上,还多了千丝万缕的谋划算计。
张瑾殊被公主在拜师宴上拜为少傅的那一刻,朝喜仿佛在他长期积郁的脸上看到了明显的喜悦。
那日后,张相以礼相认,并将他的名字改回了张瑾殊。
但这份喜悦在几日后便迅速灰败下去。
只因他的娘亲——那一向温柔的赵姨,在拜师宴几日后便被囚禁在了丞相府的小院中。
第二日,张瑾殊便被张相以“教养”为由,划给了大夫人抚养,并勒令张瑾殊不得随意探望赵姨。
相府里的生活好似一盘大型棋局,但凡走错一步,便会满盘皆输。
张瑾殊势危,在接二连三的计谋算计中尽是孤鹤难鸣,只得在凄怆寒潭中艰难敛翅自保。
幸而公主在十二岁那年从苍山归来,张瑾殊作为公主少傅,在康帝明显的庇佑下不用再像以往那般如履薄冰。
但拜师礼成第十日,赵姨便死在了相府的小院中。
为掩人耳目,赵姨的身份从未对外公开,因而她即使死去,也不给牌位,不入祖陵。
在相府的人看来,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一个身患癔症的人,无论因什么缘由死去,都无关紧要。
朝喜发现,自那日以后,张瑾殊的眼神更为冰冷了。
如果说张瑾殊在此前是一刃冰冷的剑,那么在赵姨死后的他,便是一簇淬了毒的箭,在千百万支算计的箭雨楚中静静地收敛锋芒,在箭啸之后破空而出,直射命门。
后来,相府的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内斗。内斗的唯一结果就是,大公子和三公子惨死,侥幸活下来的二公子本身也被人下毒,自此无法人道。
二公子自然成为了一名弃子。
浓重的黑雾散去后,那些人才惊觉,一向沉默弱小的的张瑾殊,在此刻成为了最危险的隐狼。
更出人意料的是,张相竟将他举荐为相,并给他交付整个张氏一族的权力。自此,他成为了张氏最锋锐的箭,也成为了世家之争中最大的变数。
规矩、变数和竞争,伴随着浩大无边的理想抱负——几乎贯穿了张瑾殊的一生。
很少有人能看到张瑾殊心中的浩然理念,毕竟世人皆浑浊,不肯相信池中明月的皎洁。
但明月远在天边,没法改变世间的苦楚。张瑾殊辛苦算计,到头来却仍是落得一场空。
晋军闯入郢城的后,从前金碧辉煌的永安殿燃起了滔天大火。郢城因兵力不足,世家离心进而纷纷逃窜。朝喜赶去护卫时,却看到公主朝张瑾殊胸口刺了一刀,随后便逃走了。
他赶去扶起几乎快站不住的张瑾殊,看到他悲凉地笑。
再后来,便是有人来报,元嘉公主跳了城楼——以命血祭,换百姓安康。
整个世界好似在那一刻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