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两张系着她全副家当的凭帖收好,再看一眼窗外的天色,贺七娘跳下床榻穿好鞋,忙去厨间把蒸好的饼子和菜装进竹篮里。
再抱上那坛特意备下的酒,锁了门,朝方砚清所在的书塾而去。
————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走得近了,贺七娘听得朗朗读书声绕耳。
眺望低矮瓦房之下,是用木栓从里撑开的一扇扇窗。
同坐在书塾外,三五结伴编着草绳的婶子们见过礼,贺七娘放下放着饭食的竹篮,抱着怀中那一小坛酒,在檐廊下席地而坐。
身后,孩童们清亮的读书声缭缭,间或还穿插着方砚清为他们纠正韵调的清朗之音。
眼前,则是连片的麦田,围绕在私塾周遭。
如今正是盛夏,田间早已满坠金灿灿的穗子。
远眺而去,麦田映着晌午的日头,活像是一片波光粼粼,泛着金光的湖。
而书塾之中,也早已被属于谷物的独特清香团团裹住,令人随着呼吸,不自觉沉浸其中。
阖上眼眸,贺七娘深吸一口沁人心脾的风,再徐徐吐出。
她酿酒多年,惯是跟谷物打交道得多。
在她看来,这世间最令人沉醉的是酒香。
而最令人放松的气息,便是颗粒饱满的成熟谷物所散发出来的味道。
几遭呼吸下来,她只觉这风舒服得让人恨不得依着廊柱,小憩一会儿才好。
可她才不是来这里歇晌的咧。
睁开眼,左顾右盼一遭,已是四下无人。
贺七娘抿抿唇,眼珠滴溜溜转了转,便将怀中抱着的酒坛搁在一旁,而后缓缓将手扒上窗沿。
手指一根接一根搭上窗沿,再慢慢直起腰,贺七娘自窗边静悄悄地探头,往屋内窥去。
只见一如既往的青衫夫子正背对着她,躬身弯腰站在一孩童桌边,点着书,同孩子们轻声说着什么。
而屋内,有那眼尖的孩童已然瞧见了她,双眼立时噌地亮起,面露欣喜。
只还未来得及出声,就被贺七娘竖起一指比在唇边,示意其噤声。
皱皱鼻子,贺七娘同那小孩儿做了个鬼脸,随即缩回头蜷起身子,抱回酒坛,重新盘腿坐回窗下。
晃晃头,她只觉有些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