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飞溅在身前的雪地上。捂着嘴的手也松开,可是他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他抽搐着倒在地上,最后的视线里,只看到一个瘦小纤细的身影,和一双冰冷锐利的眸子。
丹菲一动不动地站了好一会儿,面色发青,比地上的更像个死人。好半天,她才地蹲下身,抓了把雪擦去了匕首上的血迹,然后把匕首收了起来。
刘玉锦双腿发软,勉强扶着墙站着,声音飘渺,道:“阿菲……你……你杀了人……”
丹菲转身朝屋里走,面孔僵硬,眸子黑如玄坛。
“阿菲……”刘玉锦又哭了起来,“怎么办,你……你杀了人……”
丹菲猛地转声,一把拽着她的衣襟,扬手又扇了她一耳光。
“少给我哭哭啼啼地招晦气!要不是你和我吵闹,怎么会招惹来这两个煞神?”
刘玉锦捂着脸,泪如雨下,“我没有……你,明明你……”
“我是杀了人,那又怎么样?”丹菲将她掼在雪地里,居高临下地俯视她,“我杀人?我不杀人,站着等他来糟蹋不成?你给我长点脑子好不好?现在是何时候,哪里容得下你在这里使脾气?刘玉锦,别当自己是天之娇女了。没了刘家的庇佑和钱财,你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丫头片子!你要再这样做作,我就干脆把你丢到瓦茨人的大营前,让你伺候那些兵大爷!”
刘玉锦的眼泪被吓回去了,坐在雪地里,茫然地不知道该做什么的好。
丹菲轻踢了她一脚,道:“少给我好吃懒做!快起来,跟我做事!”
“做……做什么?”刘玉锦吃力地爬起来。
丹菲伸手指着屋内的尸体,“帮我把他抬出去。”
刘玉锦又吓得一屁股跌回了雪地里。
最后还是丹菲自己一个人把屋里的死人拖了出去,丢在院中,和他兄弟做了伴。然后丹菲烧了一壶热水,把地上的血迹擦了。若是出城困难,她们没准要在这里住上几日,总要把住的地方收拾好。
刘玉锦不敢碰血水,只好帮着烧火。她现在渐渐回过神,也想明白自己刚才的指责荒唐幼稚,看着丹菲冷漠的神情,不免有些脸红。
丹菲担心还有流民摸进院子里来,便拖了椅子把院门堵上。刘玉锦主动过来帮忙,低声对丹菲说了声对不起,丹菲没听见似的扭头走了。
日暮降临,蕲州城陷入阴森的寂静之中。满城的尸体把这座昔日繁华热闹的边城变做了一座鬼城。两个女孩子躲在屋内,丹菲又怕外面人看到屋里灯光,还用床单把门窗遮了起来。
折腾了一整天,两人都又累又脏。丹菲烧了一盆热水,姊妹俩将就着擦了身,然后换上从仆人房里寻来的没有被烧的布衣和棉袄。丹菲肩头的伤原本就没愈合,今日又是挖坟又是杀人,裂得很厉害,血把大半个肩膀都浸透了。她脱下衣服时,刘玉锦还吓得差点叫起来。
丹菲随身带了伤药,自己往伤上抹。刘玉锦吓过后,主动帮她上药。
“阿菲,你什么时候受的伤?”
“中了瓦茨人的箭。”丹菲简略地说。
“那……疼吗?”
“你说呢?”丹菲丢了一个白眼过去。
幸好家中棉絮被子没有被夺走,姊妹两人挤在一起,倒也不觉得冷。只是外面寒风呼啸,风中还夹杂着不知何处传来的女人的哭喊和男人的狂笑,愈发显得恐怖。
丹菲又煮了一锅干菜豆子汤。这次刘玉锦没再扭捏,自己舀了一大碗,大口吃了。两人吃饱了后,都有点消沉。如今她们还有吃穿,等出了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阿菲,”刘玉锦小声道,“城外如何了?”
丹菲往炉子里塞了一块柴火,道:“到处都是瓦茨人,很多镇和村子都被占了。大军朝南去了,这场战事怕还要打下去。”
刘玉锦愁苦地沉默了片刻,又说,“也不知道段家现在如何了。女学里那些同窗们,怕都和我们一样没有逃出去吧。瓦茨人专门抢东城这片,抢完就烧。隔壁王家先于我们被破门。我躲在柴房里,听到王家女眷的哭喊。我……”
丹菲看向继姐,目光里终于带了点同情怜悯。刘王两家比邻多年,两家女眷日常多有往来,她们姊妹俩和王家三个女郎交情很好,都是女学同窗。听刘玉锦这么一说,也猜得到王家女郎们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