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察觉,偏头去看,就见丹菲低头顺目地走在身后。她身穿丁香色罗裙,披着一件雪里出锋的白狐裘,头插金玉爵钗,面容精致华美。
那狐裘是段义云送来的,并非用的整皮,而是取雪狐背脊上那一块最油光水滑的皮毛拼凑而成,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只领子处有用了出锋的黑绒。极是难得又精贵。
段义云在北地征战期间亲手猎的十几头雪狐,也就做了这么一见披风,不留来给即将过门的新妇,而是送了妹子,可见他对妹子是当作眼珠子般疼爱。
丹菲忽然抬起头,两人视线在空中碰撞。少女双目清澄,似乎映着万丈红尘。李崇不自在地别过了脸去。
“段娘子也是为了泉水而来的?”
丹菲道:“小女随公主而来的。公主车马劳顿,在别墅里歇息,我替她来进香,再请些泉水回去。”
李崇嗯了一声,“我亦带了家小前来。晚些会去拜见姑母。”
“郡王带了小县主来?公主定会高兴的。郡王是来为小县主求仙水的吧?”丹菲笑了笑,“郡王一片慈父之心,小县主真是有福气。”
李崇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什么仙水,不过是托个吉利名头罢了。真生病了,还当请医吃药方能好。将希望寄托在这玄乎的泉水上,最终只会耽搁了自己。”
丹菲沉默了片刻,叹道:“外面那些穷苦百姓,怕也是实在无钱看病买药,才山上来求仙水。人到这个份儿上,留有一线希望总是好的。”
李崇似是勾起了什么往事,淡淡一笑,轻声道:“你说得是。”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走到后殿,就见里面香烟滚滚,和尚正在作法。殿外又站着不少奴仆。
李崇一眼认出那些是东宫的内侍宫人,不由得吃惊,下意识扫了丹菲一眼。
丹菲忙道:“先前忘了和郡王说。今日是小皇孙百日,东宫派遣了内侍过来为皇孙做祈福法事……”
话没说完,一个侍卫就朝这边嚷嚷道:“娘子怎么还未离去?你又是谁?门不是已经关了,你怎么进来的?”
竟然是东宫的人关了寺门?
李崇愣住,急忙侧头去看丹菲。
丹菲却是冷声训斥那侍卫:“不得无礼!这是临淄郡王!”
侍卫吓了一跳,匆忙退下。
李崇咳了咳,“方才……”
“郡王!”方丈匆匆从大殿里出来,一脸惭愧地迎了过来。
李崇知道太子嚣张,也不好指责方丈的不是,只道是来请泉水的。方丈松了口气,引着他往后山泉眼去。
李崇想起丹菲,回头去寻,却见那一袭雪白无暇的狐裘轻轻一摆,就消失在了拱门后,简直像是狐狸精悄然离去一般。
李崇请好了泉水,殿中给皇孙祈福的法事也已做完。方丈请走了太人,终于大开寺门,将香客们放了进来。
那些患病的香客不住磕头道谢,而后涌向后山泉眼。百姓就是如此纯良,纵使受了不公待遇,也无怨言,反倒感激贵人们偶发的慈悲。
李崇思及此,心中有些发堵,问方丈:“太人关了门,那段氏女郎怎么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