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等在冯府马车后面,等冯阮出来。
“哦?廉大人。”冯阮眯眯眼笑起来,双手抄在袖筒中,原本一只踏在脚蹬上的脚非但没收回来,反而将另一只脚也踩了上去,近乎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站在马车边上的廉鹤。
她垂眸,声音似是疑惑,“廉大人在这里等冯某,可是有要事要说?”
她跟言佩儿从小皇上那里领的差事,查清廉鹤是否蓄意污蔑齐敏,以及齐敏提议增加津贴,是为贫苦的考生好,还是想借机拉拢门生。
廉鹤做为此案中的关键人物,如果想到什么重要线索,完全可以找冯阮或是言佩儿说,自证清白可以,坦白从宽也可以。
但廉鹤显然没有这个打算,她两者都不是,她是来找冯阮救命的。
“冯相您在说什么?”廉鹤诧异地抬头看冯阮,顺着那身下朝后还未来得及换去的冬日紫袍官服,看向冯阮那张白面团子似的脸。
廉鹤道:“当初说齐敏有问题的可是您啊,要不是您跟我提了她的名字,我怎么会想起来参她。如今事情败露,言佩将我说了出来,您可不能不管我啊。”
廉鹤在御史台有恃无恐的原因,便是她身前是文人清流,身后是权臣冯阮,双重保障,其中一方出了问题,她立马可以撇清关系投向另一方。
这些年,里里外外,廉鹤可没少孝敬过冯阮。
冯阮被称为奸佞权臣不是没道理的,她手上不干净,每到逢年过节,来冯府的马车从地面路过时,都会留下深深的车轱印。
那马车里是什么?自然是贿赂冯阮找冯阮办事所送的金银玉器。
往年,廉鹤也在这孝敬的队伍里。
如今正是她需要冯阮拉她一把的时候,冯阮可不能因为一个小小的齐敏,就对她不管不问了啊。
要是冯相出手,任由谁都保不下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
小皇上如今还没掌握住全部的实权,冯阮在朝堂上依旧可以只手遮天,只要她随便收买两个考生做伪证,钉死齐敏拉拢门生的罪名,别说小小言佩,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翻不了这旧案。
廉鹤都替冯阮想好了做法,只是实施起来,需要冯相的人脉跟权力。
冯阮皱眉想了下,随后展眉恍惚道:“好像是有此事。”
廉鹤浑浊的眼眸一亮,脸上瞬间燃起希望,“我就说您不会不管我——”
她奉承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冯阮笑着道:“廉鹤啊,可你刚才也说了,我只不过是提了个名字而已。”
廉鹤以为自己听错了,愣在原地,怔怔地昂脸看着身前这个紫色身影,听她风轻云淡的语气,三言两语就跟自己撇清了关系。
冯阮说,“至于参不参的,可不是我的主意。我虽是右相,但你才是御史。你有疑罪从有的权力,就算她齐敏是无辜的,你也不过是尽了你御史的职责,你慌什么。”
“虽说现在案件重申,可结果不是还没出来吗。”
冯阮手从袖筒里抽出来,微微弯腰俯身拍了拍廉鹤的肩膀,一下一下,“廉大人,做事要沉稳,这般急躁可如何了得。”
肩上落下的手,堪比泰山的分量,沉甸甸压在廉鹤身上,让她连头都抬不起来,心一震一震的沉到了谷底。
她也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人了,要是听不出冯阮话里的意思,那真是白活了这么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