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了东西的相府多日没有动静。
管事老婆子捏不定主意,暂且不敢随意处置,逢外面再递多少帖子,都暂且压了下来。
那么个说不上法子的“拖”字诀,也给沈容音拖来两日清净。
她趁机又提出想见妹妹,老婆子起先推脱不答应,直等她透了口风,说今日要去相府拜见相爷,老婆子瞧那阵势有点真,这才放了沈安颐早上半晌,来见她。
侯府人丁单薄,父亲膝下只她与安颐两个女儿,母亲早年病故,留下尚且幼小的安颐托付给父亲,安颐如今小小年纪突遭变故,更加惶恐不安,甫一见她先哭一场。
姐妹俩自入教坊司便两相分隔,沈安颐不到十岁,如今在后面的漱石斋里听学。
“听学”
美其名曰的斯文由头,可想也知道,教坊司能有什么正经的学给人听?
无非是投那些高官贵胄所好,高山流水、三教九流都要略知一二,以便届时他们喜欢什么样,姑娘们就能是什么样,若等年纪稍长些,通常还要学床上功夫。
沈容音已亲身领教过。
初入闺帏隔着扇菲薄纱帘,亲眼旁观男女之事,白花花纠缠的身体、伴着不堪入耳的艳词俗语,她没经住片刻,胃里便翻腾不止,那事……将人都变下流。
她怎么能让妹妹真到那时候?
“阿姐,外面又在抓人了。”
姐妹俩叙话半晌,外头女使催沈容音出门,她在妆台前准备,沈安颐爬在窗边,透过条缝隙往外头看,不远处街道上哭喊议论声嘈杂,被风裹挟着吹进屋里。
沈容音也听得见。
如今临街常见衙役冲门破府,羁拿获罪官员家眷,轻则呵斥打骂、重则刀光见血,百姓起初还闭门回避,不久便已经见怪不怪,甚至哄嚷围观、猎奇称快。
沈容音从前不知,改朝换代于寻常百姓而言,竟是件普天欢庆的事。
没什么好看的,临安侯府被查抄那天,也是这般情景。
沈容音唤她过来。
沈安颐触景生情,回身整张小脸都皱着,“不知爹爹现在冷不冷,阿姐,我想爹爹了。”
临安侯入狱至今已有小半月,安颐担心冷暖,沈容音担心的却是,那京畿府牢狱各种骇人听闻的刑罚,进去的人哪怕还能活着出来,也都要褪去一层皮的。
爹爹也不知现今安危几何?
归根究底都是陆行渊的手笔。
她要寻出路,不管是寻宗云谏,还是寻陆相爷,都得去寻他。
“沈姑娘来得不巧,相爷近日出城办事,尚且还未归府。”
相爷不在,就算是搁寻常哪个官员上门拜见,周管事也多是支人传话,打发一遭便是,唯独前日有那么点上心,今儿才破例,把人请进花厅里,亲自出来说个话。
当下细看着,才道这位沈姑娘眉目如画,确比那晚匆匆一瞥,要惊艳得多。
尤其是那双眼睛,沉黑透亮、狡黠含娇,笑亦是嗔、怒亦是嗔,颦笑静止都别有一番风情,却又不沾半点风尘世故,只无形中好似藏着副,勾人心弦的钩子。
她鼻梁上方又生有颗浅淡的小痣,恰好将人的目光尽数聚于眉眼。
如何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