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鱼顺着楼梯爬到了二楼。
老房子并没有卧室的概念,上下共两楼,一楼用作客厅餐厅,二楼用来睡觉和堆放杂物。二楼的叁张床,一张是阿嫲的,一张是阿公的,一张是她的,现在她的床和阿公的床都罩上了一层防尘布,她的防尘布上积的灰尘比阿公的防尘布上积的灰尘要更厚些。
她走到阿公床边,掀开防尘布的一角,坐在冰凉的竹席上。以前每逢秋冬阿嫲都会取出毛毯,铺在竹席上取暖过冬,待到来年春夏再把毛毯收走。现在已经没有铺毛毯的必要了,竹席坐起来冰屁股,穿着秋裤也隔绝不掉那份凉。
她摸着竹席上被烟烫出来的窟窿,想起阿公总爱躺在床上抽烟,说了也不听,有一年烟头点着蚊帐,差点把蚊帐烧了,气得阿嫲同他大打出手。
呆坐一会,她想起身离开,脚下却踢到一个铁罐子。拿起来想了很久,才想起这个铁罐里存的向来是阿公的私房钱,零零散散的十元和二十元,常被他用来买烟,以及没瘸腿前,用来给她买鞭炮和弹弓。
现在里面的钱大概都被阿嫲收走了吧?嘉鱼摇了摇罐子,却听到里面传来了沉甸甸的声响,喀拉喀拉,仿佛装了许多了不起的珍贵矿石。她好奇地撬开罐子,看到了满满当当的塑料手链,红的粉的绿的蓝的橙的紫的青的,她曾经求而不得的——
一条只卖两块钱的廉价塑料手链。
咚咚咚咚咚咚咚。
她以震天响的动静逃也似的冲刺下楼,惹得刚从邻居那借菜回来的阿嫲不解地看她:“怎么了?”
“没什么。”她惨白着脸。
阿嫲走向灶台,手起刀落,很快料理好一碗面。
“吃吧。”
“你不吃吗?”
“我刚吃过了。”
“哦。”
阿嫲为她摆好筷子勺子,背着手出去了。
“你去哪?”
“去找老太婆们打牌。”
“哦。”
她的舌头变得蠢笨呆滞,蠢笨到只会发出简单的问句和“哦”。
她低头看汤,清汤面,猪骨炖得软烂,汤底一看就鲜甜,白花花的面条上窝着两枚荷包蛋,和剁得细碎的绿色葱花。
她拿起勺子,舀一勺汤送进嘴里。
不好喝,太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