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许莼一直兴致勃勃地等着这一日,但此时他自作自受,脊背和双腿仿佛都还在细细颤栗,软得不像是自己的,只能捡了那软兜靠椅靠着,懒洋洋指点着:“钓竿都在这里备好了,装了鱼饵就安上,没动静都可以不累手。就在那篓子里……九哥,你把那包饵料掏出来,先往水面撒去,那边也沉两个鱼笼,一会儿拉上来,保管满满的都是鱼。这样就算咱们钓不上鱼,也能有鱼饼吃。
他面上尚且还有着一层红晕,额发也尚且还湿着,嘴唇也润泽鲜艳非常。
谢翊转头看了他一眼,也都按他说的,——撒下鱼饵,沉下鱼笼。然后拿了钓竿,甚至连许莼这边的钓竿都替他穿好了饵料,替他甩竿进去,然后才替自己的钓竿装鱼饵。
许莼看他十分熟练,震惊道:“九哥您原来也会钓鱼啊。”
谢翊道:“嗯……我舅父嗜钓,说是能修身养性,磨养定力,所以经常带我垂钓,其实我觉得他是借口过他的钓鱼瘾,因为舅母不喜欢他钓鱼,经常一日一日出去野钓不回家。
许莼点头:“你这个舅父待你还挺好啊。”
谢翊道:“是。他教了我许多,五经四史乃至六艺,都是他替我打的基础,为我启的蒙。写字也是他手把手教的我。他学问是极好的,既精于鉴古,又深通医术,禅理道论,装了一肚子的杂学,为人十分有趣。我那些赏画的技巧,一多半是他教的。
许莼肃然起敬:“那可真是良师了。”
谢翊沉默了
,许莼想起九哥和亲娘关系也不太好,后来还闹翻了,想来和娘舅也决裂了。
有些后悔,索性不提这伤心事。只指着水面努力开解道:“九哥你看,是不是许多鱼过来了,这可都是我这饵料的功劳啊!你再等着,一会子这些鱼都醉在水面上,我们可以随意拣拾,嘿嘿嘿。
谢翊道:“嗯,是什么独门秘技吗?”
许莼嘻嘻笑道:“取米浸酒三天三夜,用碎虾肉浇盐醋,拌上蓼花草加大麦,还有蚯蚓用糖灸了,混合在一起,用酒浸渍,这就是用来醉鱼的鱼饵!这可是我自己翻话本看到的方子,试着做了下,果然有用!
他摇头晃脑:“这就叫‘慢橹摇船捉醉鱼&39;”
他哈哈大笑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这慢橹摇船捉醉鱼可不是什么好话,忽然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偷眼去看谢翊,谢翊注意到他目光,微微一笑,看着他道:“是不错,果然聪明。”
许莼心头大慌,却有些担心谢翊注意到或者晚间又清算教训他,连忙胡乱找着别的话题:“九哥今日告诉我字,我也有个乳名,倒有些来历。
谢翊微笑:“哦?如何有来历法?是叫什么?”
许莼拍了拍腰间的龙麟剑:“我有个乳名叫‘幼鳞’呢,九哥送我剑的时候,一定没想到吧?”
谢翊眸光闪动:“哦?我以为是麒麟的麟,听起来却是龙鳞的鳞了?这却有何来历?”
许莼摇头晃脑绘声绘色:“我阿娘怀着我,当时据说怀相不太好,我外公远在闽州,十分担忧,便备了重礼去天后娘娘那里祭拜,希望天后娘娘能护佑我娘,平安生产,母子平安。结果回来后,当夜!你猜我外公梦到了什么?
他两眼神采奕奕,仿佛亲眼所见:“我外公竟然梦到天上金光闪闪,五彩祥云,天后娘娘站在云端,手里拿着一片金色的鳞片,从云端往我外公这里扔过来!
“金光降临,我外公吃了一惊,醒了过来,只觉得梦极祥瑞。过了半月便得了京城报信,说我娘平安生了我,问了报信的人时辰,果然正是我外公梦到天后娘娘扔下金鳞的时间,一毫不爽!你说神奇不神奇?
许莼猛然被这么一夸,闹了个大红脸,有些赧然道:“也就家里人自己夸夸,出外可不好这么说,也就说给九哥一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