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以后要是想点阿山,可以提前预约,别像今天一样,阿山的钟已经都约满了。”
年轻的客人收回目光,缓缓闭上眼睛:“谁按都一样。”
十几分钟前,佟言在一句“弄死他”的鼓舞下迈进了养生馆,却不料要弄死的人已无档期。
唯一支撑信念的支点坍塌了,佟言便觉出了荒唐,一边暗骂自己一边推门离开,却被头上贴着纱布的经理拦住,他将满面沧桑的实习技师推了过来,那人一脸诚恳,弓着腰小声自荐:“我按得还行,要不老板给个机会?”
佟言面矮心软,没经住卖惨营销,被带进一间四人包房时,却意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高大的技师正在给人按摩肩颈,寻声望过来,目光在佟言脸上轻轻划过,没有多做一刻停留。
佟言经过他时,两人相距不过半寸,厚重的帽盔头像一堵墙,遮着眉眼,隔着彼此。错身而过,体温交融,却没有焐热佟言的心,崩塌的支点再次勉力坚持,“弄死他”几个字重新蠢蠢欲动。
四人包房只有三位客人,刚刚按完肩的客人坐在理疗椅上,一边拿着资料讲电话,一边将脚放入了木桶。
他动静不小,似是在与电话那边的人斗气,嘴里说着一些数据,争争讲讲,坏了一室的茶香。
“我是老板,用得着你来给我谱法?能干就干,不干就滚!”
啪!挂了电话,脚在木桶中用力一踹,水花四溅!
“你他妈傻逼吧,水这么凉怎么泡脚?”
隔了半刻,佟言听到略夹的男音:“抱歉老板,我给你加点热水。”
“抱歉抱歉,谁他妈都跟我说抱歉,抱歉数据不能这么做,抱歉不能这样走账,我问你,抱歉有用吗?!”
男客又在木桶里狠狠跺了下脚,水花溅得很高,男技师别开脸,抬手擦去了下颌上的几滴水珠儿。
佟言闭上眼睛,翻了个身,面朝墙:“先帮我按按这边的肩膀。”
耳边传来木椅在地板上滑动的声音,显然有人站了起来,之后便是流水倒入木桶的声音:“老板,这个温度可以吗?再热对身体就不好了。”
“我他妈用你教我做事!你一个臭按摩的,臭打工的,也来给我讲道理?!”木桶再次被人用力一踹,摩擦声与漾水声撕裂了空气,传入耳中。
佟言紧闭双眼,与自己的按摩师说:“力气重一点。”
男技师弯腰去拎水桶,声音略沉:“我给您换一桶水吧。”
啪,一直拿在男客手里的资料迎面拍了过来:“你不服气是不是?”
给佟言做按摩的技师手下一顿,低声道:“怎么闹成这样?”又和自己的年轻客人说,“老板放松,肌禸绷得太緊了。”
事情闹得挺大,养生馆的经理一路小跑着过来,也不问青红皂白,压着男技师就给客人道歉。
佟言的肩膀被拍了拍,他的按摩师边看热闹边说:“老板,咱们按另一侧。”
佟言翻了一个身,睁开眼,看到了那个塌着脊梁的新手技师。
厚重刘海下的目光难测,嘴唇下压,唇角微微抖动,收着凌厉的下颌,手指紧紧抓着裤子两侧,一副怯懦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