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呃,你跟我说过话吗?昨晚……天亮之前?”汉克努力回忆,但记忆像一团浆糊,只有一些似是而非的画面和声音,还有,多米诺骨牌?
康纳点点头,说:“凌晨两点左右,你醒来过一次,我们聊了一会儿。”
“嗯,我记得,那之后呢?”汉克追问。
“没有了。”
“好吧。”汉克耸肩,“那一定是梦。”
康纳露出一个迷惑的浅浅笑容,一半是因为他没做过梦,另一半是好奇汉克的梦里他们说了什么,他眨眨眼睛,说:“我很快回来。”
清早的医院餐厅很安静,只有几个夜班医生在喝咖啡、小声聊天,角落里,一个穿病号服的老人正在慢吞吞地享用水蒸蛋和吐司,头发稀疏,缺掉了大部分牙齿让他的嘴唇看起来格外柔软松弛。
康纳在订餐机器人的交互界面上选好了煎蛋卷和果汁,热狗的样式很多,他犹豫了一下,选择了芝士热狗,外加一份酸黄瓜,既然是新年,当然要满足汉克的口味。
“您的订单已提交,稍后请到取餐台,取餐号009。”甜美的机器女声给出提示。
康纳在餐厅的空座位上坐下,希望高热量食物能让汉克心情好些,最近他总提到“老”,不仅是因为膝盖受伤行动不便,康纳还看到了卫生间镜子上写着“没用的老混球”贴纸,潦草的笔迹跟电视机上的“红袜队烂穿地心”一模一样,笔锋力透纸背,康纳都能想象出汉克捏着笔时拧起眉头的恼怒样子。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滑向角落,穿病号服的老人正在咀嚼,虽然效率很低,但神态安详,看上去竟然有种奇异的美感。康纳相信,三十年前老人也曾像汉克一样身强体壮,也许腰间的肌肉有些松弛了,但满口牙齿仍然整整齐齐。
衰老是另一门深奥的课题,可以同死亡相提并论,区别是后者具有不可预测性,而前者则是无法避免,康纳不知道该从何安慰汉克,就像他无法对伤病感同身受一样,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这令康纳很沮丧。
不远处,夜班医生们正在聊昨晚上癫痫发作的病人,显然,在水晶球落下前被紧急呼叫浇灭了大部分值班医生跨年的兴致,更惹人心烦的是,自从医护型仿生人停用,医院就陷入了人手严重不足的窘境,已经有不少病人因为抢救不及时而错过了最佳救治机会。
康纳想起他在史特拉福大厦见过不少医护型仿生人,其中有些仍牵挂着曾经看护的病人,并急迫地想要回到医院工作,但很遗憾,不是每个仿生人都像他这样幸运。
“请009号取餐。”
餐台传来提示音,打断了没有结果的思索,康纳带着满满一托盘食物饮料回到病房,还没走到门口,他就听到汉克愉快的笑声和史黛拉医生的声音:“算你会讲笑话,警察先生,都很久没人逗我开心了。”
“随时愿意为您效劳。”康纳从汉克彬彬有礼的声音里听出了笑意。
康纳在门口停下,史黛拉医生正在说话:“对于2039年的第一天来说,还不错。”
“跟我原本的计划可不大一样。”
“彼此彼此。”
“真的?我猜有位特别的人正在家等你咯?”
“我儿子,我们本来说好了去纽约时代广场跨年,结果他只能坐在沙发上边吃披萨边看着电视直播等他老妈下班回家。”
“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