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景然的怒火在三月末的这一天里被简家这一名号反复点燃,直到夜深也灼到心口发闷迟迟食不下咽。等到去小凤山送食盒的伙计回来禀报王爷用了别家的膳食时,她下意识冷笑一声,“莫不是简清做的?”
伙计一愣,小心向后缩了缩,这才答道,“正是简家送去的食盒。听奔霄侍卫说,做的是菠菜冷淘。”
最不想听到的名字又出现在耳边,杜景然压抑道,“出去。”
夜沉人静,第二日杜景然仍是那副温柔模样,只有白果晓得夜里小姐完全没有睡好,连梦里都在叫着,“我不许你看她,不许!”
消夏宴后,虽然当日捧场的官宦富商大多匆匆离席,但后来念着一口碧梗消夏排回头来寻的客人也不少,杜景然应着食客问询还会不会做江南菜色的话音从大堂中间走过,吴侬软语,佳人轻笑,清甜滋味顺着各桌上的菜色腾起,夏日暑气便消了个干净。
正说着话,便听见席间不知是谁提起了话头,感慨道,“江南的荷叶鸡也是一绝,简家做出来那个滋味,啧啧,比我在江南时吃到的还要好三分。”
杜景然已经走到了大堂边缘,闻言微微皱眉,脚下一顿,侧耳去听堂中话音。食客评点,她不好干涉,但简家这荷叶鸡的名字,听起来便是与她做的消夏排一个路数,实在令人心中不适。
有人在一旁来了兴致,“简氏酒楼人家那叫叫花鸡,哪是你在江南吃的荷叶鸡。名字起得低俗,出炉时那味道却能飘十里去。这几日做的叫花鸡每天只卖四只,听说做完这段时日便不卖了,我昨日去时别说是鸡,连吃鸡的人都没瞧见一个,光是满酒楼那股子香气久久不散,真是令人馋得慌。你可是抢上了?说说,怎么个好法?”
“你心急什么?”有人追问,先前说话那人便卖起了关子。杜景然侧耳细听,半晌没听到关窍细节,但光是食客们对简家的盛赞就已然令人心中躁郁。
白果见杜景然久久不动,在她身后小声唤道,“小姐?”
“先前你说的简家开业宴的主菜是什么?”
白果摸不清小姐在想什么,只得老老实实答了,“毛血旺,里面有毛肚、鸭血,是辣味菜色。”
杜景然离了大堂,对着空无一人的小径命道,“先前巡山没有找到辣椒说是被她挖了回去,去拿银钱收买也没人献上来。既然如此,你们去简家把辣椒给我拿回来吧。”
隐在暗处的侍卫现身出来,抱拳拱手,“小姐,入室飞盗是重罪,王爷不会允许你这样做的。”
杜景然冷冷道,“又不是让你们去动手,怕什么。怎么,难道你们习得多年武艺,连一个商户家进去都会被人发觉么?还是你想替我做主不成?”
“属下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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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清将立在门前的招徕木牌上的炭笔痕迹抹掉,换上新的营销方案。
正写着“买够四只送一只”,就听见背后有人咯咯笑起来,“嗳,小简掌柜真是难为人。又不让人一次全买走,还要每天抢着来买,够了四只才送一只,比先前的第二只半价可是要贵不少呢。”
简清落下最后一笔,回头笑道,“齐夫人,第二只半价是前两日的活动,今天您来得巧,刚好换了折扣,要不给您还按先前的活动如何?但是买四送一的活动,可就得下次才能参与了。”
齐夫人挽着自家夫君吴恪的手,下了马车,倚着吴恪娇声道,“郎君,你看她。我还没说什么,就把我们明日的行程定下了。”
都转运使吴恪故意板起脸,道,“我倒要看看你夸了这么久的叫花鸡有什么好的,若是不好,别说明日,你后日也别想为夫陪你出门,自己去做那叫花去吧。”
“哼,我若是叫花子,你却是什么?还不是怪你带回来那个泡椒凤爪,勾得人心里总是惦记,这不就找到简家了。”
简清假装没看见吴恪与宠妾的打情骂俏,平静施礼道,“吴大人。”
在齐夫人娇滴滴的埋怨声中,三人进了店里。此时时间尚早,店门初开,早上买过包子的人已经散去,零星几个食客坐在店里吃面,还未坐定,从门外急匆匆跑进来一个青衣仆从,大声问道,“简小娘子,可还有叫花鸡卖?”
简清示意阿菇上前发给他一个号牌,“今日第二只叫花鸡便是您的,早上刚烘进炉子,客人须得稍坐片刻。”
吴恪打量着这个不知为何得了王爷青眼的少女,与两日前开业那天相比,她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但若是与先前做派相比,简直是脱胎换骨。
齐夫人把玩着简清刚刚递上桌子的号牌,绘着一只简笔小鸡的木牌在她手中来回晃**,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我们便是第一只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