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看那女子年轻尚轻,并未多做责难,却还是开口道:“宣姑娘,恐怕令尊并未告诉过你,我裴氏无奴。”
“奴”与“仆”之分是身份阶级的差别,前者为轻贱身,而后者为良民。
圣人言,膝下尊严犹如人之根骨,不得随意折辱。
为良民者,可只跪天地君亲师。因此,阿暖等人无需向她这所谓的主府之女行屈膝礼。
“你纵奴在上阳园内逞凶,非我裴氏佳客。”
说完,她又看向那名已经被吓得不敢说话的奴仆,道:“你以奴身却敢对我裴氏之人动手,今日便将你送与官府,定要治你一个滋扰之罪。”
文清说完这些,便着人将那二人拖了出去。又遣人去宣府告之今日宣氏的轻慢之举。
阿笙看着文清思路清晰地将此事处理得这般利落,根本没有告知主家的必要,因为她的底气便是裴氏这世族第一的地位。
此时阿笙方才明白弄墨的那一句“裴氏不惧”究竟是何意思。
文清上前看了看二人的情况,微微蹙眉,阿笙的脸微微有些红肿。
刚才那番情形之下,这丫头留了一句“阿姊快去找人”便自己冲了上去,她这小身板却还敢往前去凑,不知该说她是胆子大,还是行事莽撞。
“先去处理一下伤势。”
离开文清的视线,阿笙方才细细回想自己在清风馆外听到的话。
从前她受九曲大家离原的教导,也曾听过裴氏帮太祖定江山的故事。
当年,太祖以武定天下,但乱世子民百年经五姓帝王,因此民心难收。
而太祖借裴氏所尊崇的圣贤礼法统御人心,让君成为与圣贤并位的存在,这才坐稳江山。
但现在看来裴氏与天家也并非那般齐心。
二人转过花廊,但见一身形宽胖的少年迎面而来,阿笙迅速低头,侧转过去。
此人正是窦氏三代孙,也是阿笙的表哥窦远胜。
阿笙与窦氏之人不过一次照面,她亦不知对方能不能认出她来,但还是小心谨慎,避免与其眼神接触。
此次窦氏接了邀贴,又因裴氏家主年少,因此便想着让窦远胜靠着少年人的身份多加亲近,但没曾想,他在上阳园从东追到西,却连裴钰的影子都没见到,自己倒走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见有人迎面走来,窦远胜将人叫住,“这位阿姊。”
窦远胜来之前,其父便知会过,裴氏园内之人皆当礼敬,因此他倒是礼数周到。
阿笙低首站在阿暖身后,以她的年岁,这声阿姊自然不是叫她。
阿暖停下脚步,与窦远胜垂首致礼,便听得他问:“不知清风馆是不是这个方向?”
阿暖知晓又是一个冲着家主来的,因此也并未阻拦,礼貌道:“往前穿过花廊,走过七步桥就到了。”
“多谢。”
说着便带着仆从继续往前走,倒是他身旁的仆人多看了几眼站在阿暖身后的阿笙,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便也未提,就这般离去了。